這個級別的痕檢師什麼血腥現場沒見過,但這并不血腥的畫面卻似乎更有恐怖效果——深不見底的黑暗,被手電筒照得刺眼的女孩,無數伸向她的樹枝,而她的背后正是她的尸坑,她卻在笑。
花崇微擰著眉,讓視頻繼續播放。
陳舒在坑邊大約站了半分鐘,然后轉過身,找了個好落腳的地方,慢慢向坑底滑去。鏡頭靠近,腳步聲響起,景物收攏,最后只能拍到坑底。
陳舒躺下,換了好幾個姿勢,像是在找舒服的位置。
“就這里了。”陳舒平靜地坐起來,聲音甚至有一絲甜美。她從隨身挎包里拿出一個小瓶,沖鏡頭搖了搖。
海梓說:“就是裝氰化鈉的瓶子!”
“我是陳舒,決定在這里結束我的生命。”陳舒說:“我希望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我、打攪我,這樣的話,這個視頻也就沒用了。”
她低下頭,頓了下,又說:“錄這個視頻,是為了不連累我的這三位朋友,鏡頭轉一下吧,拍拍你們的臉。”
鏡頭晃動,第一個對準的是姜皓軒。姜皓軒滿臉汗水,眼神驚恐,“我是,我是姜皓軒。”
接著鏡頭對準盛霖,最后是拿著手機的郭真。
“就是他們。”陳舒說:“他們是我在旅途中結識的朋友,體會到我的痛苦,愿意幫助我長眠在這里。警察也好,其他什麼人也好,如果你們將來找到了我,請不要為難他們。我是被我自己殺死,和他們沒有關系。至于這瓶藥。”
說著,陳舒再次拿起藥瓶,“也是我自己跟人買來的。我現在就要……就要做我想做很久的事了。”
畫面外傳來哭聲,不是難過、舍不得那種哭,單單是因為恐懼。
花崇若有所思地抱臂,支起下巴。
陳舒打開瓶蓋,手向前推了一下,那像個干杯的姿勢。然后她將瓶子移到嘴邊,毫不猶豫地倒入口中,緩緩躺下。
不久,她開始在坑中掙扎,身體扭曲成古怪的形狀,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但很快,她就不動了。她蜷縮在坑底,像即將被孕育出的、新的生命。
男聲帶著哭腔:“她,她死了?真的死了?”
“唰——”一鏟土被揮了下去,像夏天急促的暴雨灑落在尚未冷卻的尸體上。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但在結束前,花崇隱約聽到一句“別……”
“別什麼?”花崇看向眾人,“你們聽清了嗎?”
裴情搖頭,“我沒聽到別。”
海梓說:“我也沒。什麼別?”
那是極輕的一聲,又夾雜在填土的聲音中,也只有花崇這種當過狙擊手,聽力異常出眾的人才能在第一次聽時捕捉到。
“提取一下這個音頻,肯定有人說了句別什麼。”
經過特殊處理,這句話清晰地展示了出來,是盛霖說的“別啰嗦”。
案子查到這里,陳舒的死亡算是清晰了,有視頻為證,她并非是被誰殺死,而是自己選擇了死亡,盛霖等人被她要挾,被迫當了她自殺的幫手。
綢城那邊的調查組傳來氰化鈉的來源報告,綢城大學化工學院一位姓趙的男學生承認,今年5月,陳舒向他購買了氰化鈉。
警員說:“氰化鈉你都敢隨便賣?你一個化工學生,不知道氰化鈉有劇毒?”
男學生說:“我知道,但她給的錢夠多。我猜到她要去害人,但我沒想到她會自殺。”
“陳舒是自殺,張熏兒會不會是陳舒殺的?”海梓面前放著一堆建模資料,“從現場的痕跡來看,下到坑底的確實就是陳舒,站在石頭上的也是陳舒。
她無意中殺死了張熏兒,然后埋尸?尸坑比一般尸坑大而深也有解釋了,陳舒反正要自殺,她在挖坑時可以很從容。”
花崇沉默了好一會兒,站起來道:“我再去見見那三個男學生。”
盛霖眼神很戒備,“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但是我還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花崇說:“張薰兒的死和你真的沒有關系?”
盛霖說:“如果她沒有找我要香,你們是不是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花崇說:“那也不一定。”
盛霖不耐地緊皺起眉。
“你說香是張熏兒主動向你要的。”花崇說:“但據我所知,張熏兒沒有主動跟人討要東西的習慣。她向來是主動送別人。”
盛霖說:“幾根香能值多少錢?這跟隨便要個口香糖也沒區別吧?”
花崇說:“可你流露了不愿意給的情緒,她還是堅持索要。”
盛霖半張著嘴,忽然卡住了。
花崇目光幽深,“這香其實是你主動送給她的。”
盛霖僵了幾秒,“這不重要。”
“嗯?”
“你可以認為我送她那種香是意圖不軌,但實際上我什麼都沒有做。她為什麼死,我也不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現在最后悔的就是答應了陳舒,卷進案子不說,皓軒的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花崇點點頭,“畢竟陳舒死去的那一幕確實讓人過目不忘。”
盛霖低下頭,沉默以對。
花崇說:“在離開方龍島之前,你知道張熏兒出事了嗎?”
“不知道,陳舒的事對我影響很大,我根本沒有心思想別的事,也不想旅游了。”盛霖說:“只想回到學校之后結束這一切,皓軒和郭真和我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