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起半截女尸案在鳳蘭市早就人盡皆知,警察這時候查上門來,想也不是什麼好事,徐經理神情不安,“我們這兒誰出事了嗎?”
海梓還想繞繞彎子,柳至秦卻直接道:“我們在一名被害人身上發現了一些木屑,經過檢驗,確定是你們這兒的木屑。”
徐經理微彎著的背立即打直,臉上驚懼交織,“什……什麼?”
在這兒沒必要將兇手和分尸者分得那麼清楚,柳至秦說:“木屑是從兇手的作案工具上掉落,兇手在行兇之前,曾經處理過從你們這兒購買,或是得到的木料。”
徐經理雙手緊緊抓著西褲,汗都下來了,“但這和我們沒有關系啊!”
“和我們沒有關系”——這樣的話柳至秦幾乎每次查案都會聽到,有時讓人感到煩躁。可這也沒錯,普通人或許一輩子都接觸不到命案,忽然被告知你可能與案子有關,誰都會恐懼驚訝,第一反應都是撇清關系。
柳至秦沉了口氣,語氣和神情漸漸變得嚴肅。他慣常用氣場來影響接受問詢的人,這樣會省去一些拖拉的交談,將對方迅速拉入他的控制中。“客觀上已經和你們有關系了,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誰被柳至秦這麼盯著都會犯怵,徐經理愣了一會兒,“好,好,我什麼都配合。但是我確實不知道誰……”
柳至秦打斷,“你們這兒分了哪些部門?做設計的有哪些人?”
徐經理鎮定下來,“要不我帶你去看看?就這麼坐在這兒說,我有點說不出來。”
柳至秦也希望邊走邊說,“行。”
“野生”工藝店的主體建筑一共有四層,第一層是會客中心,還有展品室,第二層第三層分成了幾個設計工作室,是設計師們的工作場所,第四層是管理者們的辦公室,但名義上雖然是這麼劃定的,但頂樓其實只有景云一個人上去,徐經理的辦公室在二樓。
主體建筑外面是一個小花園,可以喝茶喝咖啡,有一個玻璃房子,徐經理談生意就在里面。和主體建筑隔著小花園的是倉庫和廠房,賣給客人的木料就是在那兒加工。
即便是廠房,也有“野生”的特征,不像普通廠房那樣古板,毫無設計感。
“那是加工部,我們這兒的木料和普通木料店不同,我們追求品質,顧客買料回去,很多都是為了自己玩。”廠房嘈雜,徐經理的聲音提高不少,拿起一塊木板說:“像這樣一塊料,我們的價格比其他地方貴一倍,但客人也不吃虧,他們搞藝術,我們這原料就已經是藝術品。”
柳至秦說:“一會兒把你們這兒的客戶名單整理一個給我。”
徐經理不太愿意,但警察都找上門了,他也無法拒絕,只說:“那兇手不會真是我們這兒的客戶吧?很多人我都打過交道,我覺得他們沒什麼問題啊。”
柳至秦沒解釋,又問:“除了加工部,其他就是設計部、銷售部?”
“對的。”徐經理說:“我們這兒的業務是一半一半,設計部那邊有些設計師只是掛靠在我們這兒,他們自己也有活兒,設計部做出來的東西不是都能賣出去,賣得多的還是景先生的作品和加工木料。”
柳至秦說:“所以其實你們養著一些賺不了錢的設計師?”
徐經理有些尷尬,“也不能這麼說吧,我們做這個,肯定需要一些作品來充門面,受歡迎不受歡迎不重要,但得有,不然拿什麼去吸引客戶?其實設計部本來就是我們的一種投資,你可以看做成本,我們招過來的也是一些學生或者比較偏門的設計師,有一個成長的過程。
”
柳至秦默然地點了個頭。來之前,他本來認為這兒的設計師都是成熟的創作者,但聽徐經理這麼一說,這些人倒也都符合花崇所做的側寫。
作品不被欣賞,努力不被認可,長久以來只作為“投資”而存在,那些被養著的設計師們也許多少會有情緒。但這情緒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則是因人而異。
徐經理整理客戶資料時,柳至秦在設計部逛了一圈。
“野生”一共有6位做木藝的設計師,風格各不相同,有人做傳統木雕,有人將傳統與現代結合,用類似賽博朋克的風格來詮釋自然,有人走動漫風,雕了一屋子卡通人物。
6位設計師里正好在“野生”的只有2人,一人叫賀瞳,男性,26歲,擅長做卡通人物,一人叫雍芝,女性,31歲,做傳統木雕。
“這些都是我的寶貝!我的財富!”賀瞳知道來了警察,也知道柳至秦是來查案的,但絲毫不拘謹,柳至秦剛問他進入這一行的初衷,他就激動起來,眉飛色舞,牛頭不對馬嘴地炫耀自己的作品,中途甚至想牽柳至秦的手,被柳至秦拍開后也照樣激動,“我從高中就玩兒這個了,我喜歡什麼角色就雕什麼角色,最初雕得像女媧甩的泥,現在你看,我就是當代女媧!”
查案子本該謹慎又謹慎,柳至秦卻沒忍住,被這個當代女媧給逗樂了。
徐經理說賀瞳的作品是賣得最差的,客戶覺得他的風格根本不叫風格,不具備創造性,只是單純地將動漫人物雕下來,在這一行里,這是最低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