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軒猛地瞪大雙眼,額角青筋暴突,終于沒能控制住力氣,一把將豐玉往后推去。
豐玉踉蹌摔倒,嘴里還喊著“兇手,兇手”,姜皓軒捏緊拳頭,想要逃開,卻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睚眥欲裂地看著她。
學生們圍了過來,圖書館的保安沖出來,姜皓軒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傷害張熏兒!”
張盟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時正和花崇說話,一看是陌生來電,他便心頭一緊,接起來才知道妻子真出事了。
豐玉精神越來越不正常,無時無刻不需要他在一旁陪著。這趟來旻前縣,他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將豐玉留在醫院。他沒有辦法,在警方那兒張熏兒就只是失蹤,查來查去還是找不著人,自從豐玉住院,他無法盯著警方的進度,心中越發著急,覺得這麼下去,過不了多久,警方就會把張熏兒給忘了。
到那時候,真相就再也說不清楚。
他已經不指望女兒還活著了,但他身為父親,鐵了心要找到殺害女兒的人。
豐玉目前已經被送回醫院,是警察送過去的。當初旻前縣的警察到綢城來找三名男生時,和綢城警方也通了氣,這次出警的民警知道張家的情況,沒有過多責備,但跟張盟說:“她認定姜皓軒殺了張熏兒,跑到綢大去質問姜皓軒,還發生了拉扯,這嚴重影響了校園內的治安。你還是找人將她看著些,她這麼搞,我們也不好辦啊。而且她身體不好,摔著了,你說真要動手,她也動不過二十出頭的大學生啊。”
張盟連聲道歉,掛斷電話后又給豐玉打電話,給能夠麻煩的親戚朋友打電話,一通忙下來,顯得相當疲憊。
花崇一直在旁邊看著他。
這是一個肩上看著太多壓力和苦痛的父親,他曾經有一個美好的家庭,但一朝之間,家庭就像玻璃一樣碎了。張熏兒剛失蹤時,他一定也抱有女兒還平安的希望,可是時至今日,理性已經告訴他,張熏兒遇害了,他需要做的是協助警方將兇手找出來。
可是人的理智往往會受到情緒的沖擊。獨生女不在了,最痛的是他和妻子。豐玉幾乎可以說已經垮掉了,他卻不能垮,要顧妻子,還要顧外面的一切。他心里其實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郭真,盛霖,姜皓軒。
他和豐玉懷疑的人是一樣的。豐玉可以不管不顧地跑到姜皓軒面前,大罵姜皓軒是兇手,而他必須克制,還得因為妻子的所作所為道歉。
他們本不該是道歉的人。
他們應該得到道歉。
花崇并不認為豐玉打攪姜皓軒的舉動是正確的,可他能夠理解那一份母親的悲傷,同樣也能理解張盟作為父親的艱難。
“抱歉。”張盟打完所有電話后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最初一直安安靜靜的,這時忽然像是壓抑到了極點,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哭了起來。他將手機放在一旁,雙手胡亂地抹著臉,喉嚨擠出一聲聲哽咽,不斷說著“抱歉”。
花崇嘆了口氣,將一包抽紙遞過去,然后將張盟留在辦公室里,獨自出了門。
姜皓軒在派出所做完筆錄,回到學校時已經是晚上。他沒有回宿舍,也沒有再去圖書館,而是沿著圖書館后面的湖,繞到了樹林里。
那是整個綢城大學最隱蔽的地方,歷屆學生都默認那兒是幽會圣地,各談各的戀愛,互不打攪,即便看到了一對同性,也見怪不怪。
姜皓軒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去,從對方手中接過一瓶水,冰水,擰開就灌了下去。
這天氣樹林里的情侶已經很少了,姜皓軒煩躁地捏著瓶子,坐在木凳上,“你知道了?”
“鬧那麼大陣仗,能不知道嗎?”盛霖坐在木凳的另一端,“她怎麼說?”
“罵我是兇手。”姜皓軒一想起豐玉的眼神,渾身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你呢?”盛霖語氣有些冷,“你怎麼說?”
“我他媽還能怎麼說?”姜皓軒煩躁地轉過身,“我他媽受夠了!”
“理解一下吧。”盛霖說:“豐阿姨女兒沒了,獨生女,換誰都心痛。”
姜皓軒垂下頭,半天沒做聲。
林子里暫時無人經過,只有水刮在湖面上,和吹過枯枝的動靜。過了會兒,盛霖問:“你沒聯系郭真吧?”
“怎麼可能?”姜皓軒嘖了聲,“我聯系他干嘛?”
“那就行。”盛霖點點頭,又道:“我和他聯系,你別管。”
又安靜下來,許久,姜皓軒說:“我們這樣,怎麼辦呢?”
盛霖沒答,站起來,經過姜皓軒時在對方肩上拍了拍,“早點回寢室。”走出一截后,盛霖又說:“你們寢那個王山嘴碎,別什麼都跟他說。”
姜皓軒擺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
花崇不在鳳蘭市,海梓有什麼事就跟柳至秦說。夜里市局刑偵支隊這邊還亮著燈,柳至秦將電腦合上,拿過海梓的檢驗報告。
兩起半截女尸案,水上樂園那起的被害人身份至今沒有查明,被害人身上也沒有留下重要線索,易茗這邊的突破口則多出不少。兇手在將她殺死之后,用鋸子將她從腰部鋸斷,上半身立在星月巷,下半身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