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崇之所以讓柳至秦親自檢查監控,就是想到了這一點,聞言并不驚訝,但柳至秦此時的語氣讓他感到不太尋常。處理網絡這方面的事時,柳至秦向來很放松,但這次聲線卻有些緊。
“能夠復原嗎?”花崇問:“能不能追蹤到是誰?”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花崇聽到一陣極輕的呼吸聲,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暫時不能。”柳至秦終于開口。
花崇重新靠回去。毫無疑問,柳至秦在網絡攻防上是個天才,“不能”這種話很少從他嘴里說出,可見情況一定非常棘手,藏在網絡背后的必然是個高手。
其實仔細一想,這次的對手本來就不簡單。因為在監控視頻上做文章這種事很常見,前后調換、重新編輯,一般的技偵隊員都能發現,可孟隊卻說,技偵隊員和局里請來的專家都認為視頻沒有問題。
一具尸體不可能憑空出現在獅身人面像里,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對手將監控視頻偽造得天衣無縫,讓專家們明知有問題,卻找不到問題在哪里。
“入侵者我會繼續追蹤,就是跟你說一聲,視頻確定被修改,尸體被轉移到雕塑的時間是8月25號。”柳至秦頓了下,沒有繼續往下說。
花崇道:“怎麼了?”
“24號凌晨,入侵者為什麼要關閉水上樂園的監控?”柳至秦說:“他想達成什麼目的?”
花崇想了想,“我問下,兩天入侵監控系統的確定是同一個人嗎?”
柳至秦道:“是兩撥無關者的可能性不高。”
花崇點點頭,“那假設是同一個人,他的目的可能是做一個測試?或者單純誤導警方。
”
說這番話時,花崇語氣比平時和緩得多。
不管是在洛城刑偵支隊,還是以前在莎城的反恐特警隊,他的人緣都不錯。影響人緣的因素太多了,自身能力、性格、外表,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是個讓人相處起來覺得舒服的人,他懂得照顧身邊人的情緒——這不失為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和柳至秦在一起這麼久,多數時間好像是柳至秦照顧他,讓著他,但他其實一直掌握著一個讓彼此都舒服的度,他的溫柔像空氣,平時看不著也摸不準,但無時不在。
只是聽到了柳至秦的聲音,他就明白柳至秦要處理的問題很復雜。他不懂網絡那一套,但他懂怎麼“撫摸”一下柳至秦的情緒。
聊著聊著,柳至秦忽然喊了聲“花隊”。
花崇笑著應,“嗯?”
“我接觸過很多和偽造視頻有關的案子,但沒有哪一次,對方做得這麼……”說到這兒,柳至秦停下來,像是在思索用什麼詞合適。
花崇說:“你想說完美嗎?”
柳至秦坦誠道:“至少現在,我還沒有找到一個復原視頻的突破口。”
“但在我看來,入侵者做得算不上完美。”花崇說:“真正的完美,是沒有人能夠發現視頻被做了手腳。小柳哥,你這不是已經發現了嗎?”
片刻,手機里傳來一聲輕笑。
“這已經是突破口了。”花崇也笑了笑,又道:“我相信你。”
柳至秦嘆了口氣,語氣又恢復成了平時那種調子,“那我不辜負你的信任。”
掛了電話,花崇卻并不平靜。柳至秦很難遇到對手,上次給柳至秦出過難題的是傅許歡。
傅許歡是黑客中的翹楚,這次的案子也有黑客參與?那個入侵快樂園監控的人,是命案的主導者,還是只是一個協助者?
命案一旦和網絡掛鉤,就會顯得迷霧重重,因為現在很多刑偵技術都依賴于監控、通訊,而頂尖黑客可以輕而易舉將真實改得面目全非,柳至秦就是個例子。如此一來,技術反倒成了桎梏,而若是不依賴技術,那刑偵手段就得退回幾十年前。
花崇按了按眉心。何況這次的案子還不僅僅與網絡掛鉤,半截神的習俗讓整個案子蒙上了神秘而殘忍的色彩。一邊是落后愚昧,一邊是前沿技術,彼此拉扯之下,真相漸漸被埋入扭曲的漩渦中。
而現在擺在特別行動隊面前的還有一個更現實,需要盡快解決的問題——兩起案子是否應該并案。
短時間內兩名女性被殺害,上半截立于熱鬧處,下半截不知所蹤,致命傷都位于頭部,表面上看確實應該并案。
而裴情的主張卻是兇手并非同一個人,不能并案。
裴情進行尸檢時,柳至秦也在場,兩人看法一致,被害人身上有太多并不相同的地方,并案顯得草率。
但花崇作為負責人,不得不考慮到另一個方向——那就是裴情提出的那些不同,兇手若是同一人,其實也可以做到。
一個犯罪高手,懂得從任意細節上誤導警方。
而從修改視頻,選擇拋尸地點等情況來看,他顯然就是個犯罪高手。
正想著,車已經開到金翠小區,開車的警員轉過來喊了聲:“花隊,到了。
”
車門一開,強風刮得花崇有些睜不開眼。洛城沒這麼大的風,莎城倒是有,但莎城的風很粗,特別干,這兒的風卻是潮的,迎面吹來,像是一把將人摁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