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后來,她還真去大學里上學了。”
“嗯?”柳至秦道:“在皮具廠工作期間,她還去上過學?”
梁海郡的檔案顯示,她只有初中文化。現在很多企業家在事業做到一定程度之后,都會重返校園,倒不是真潛下心來學習,只是買一個看上去高大上的文憑。而梁海郡從來不忌諱別人提到她的學歷,甚至公開說學歷高低和成功與否不能劃等號。
“不是交錢那種,她沒有那個錢。”巫莉說:“南甫工業大學你知道吧?咱們這兒最好的大學。”
柳至秦點頭。
“禮拜天廠子休息,我們都打牌來著,她就去大學里看書。”巫莉說:“她那意思是,圖書館不要錢,有很多書,隨便看。”
柳至秦暗自考量。
梁海郡一邊工作一邊去南甫工業大學圖書館看書這件事,他倒是第一次知道。梁海郡接受采訪時,經常提及在皮具廠工作的艱辛,但從未提到南甫工業大學。按理說,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相反,這段經歷甚至能給梁海郡的傳奇人生再添一份色彩。
梁海郡是個商人,她懂得利用一切資源。
她為什麼不利用?
柳至秦問:“梁海郡在廠子外面,還有什麼熟人嗎?”
“這我不太清楚。”巫莉皺著眉,“應該有吧,她一早就想出人頭地,不結交朋友,她怎麼出人頭地?”
柳至秦又問:“梁海郡接管皮具廠之后,是不是交往過一個男朋友?”
巫莉一愣。
柳至秦等了一會兒,“你見過對方?”
巫莉搖頭,“不是,但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一件怪事。”
柳至秦:“怪事?”
“就是梁海郡懷孕那件事啊。”巫莉語速忽然加快,“她從來沒說過孩子的爸爸是誰,突然肚子就大了。
你說怪不怪?”
見柳至秦只是皺了皺眉,巫莉以為柳至秦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你們年輕人可能不清楚,我們那個時代,女人沒結婚肚子就大了是丑事!梁海郡不僅肚子大了,還說不出爸爸是誰。這事我們全廠都在議論。”
“那后來呢?”柳至秦說:“直到孩子出生,孩子的父親也沒有出現過?”
“反正我沒有見過,可能有人見過吧。”巫莉說著忽然感慨一起,“唉你說,這人和人之間真的不一樣噢。我當年懷孩子時,天天吐,天天睡,什麼事情都干不了,生完孩子坐月子也是個苦差事。但梁海郡完全跟個沒事人似的。那時候她好像是談成了幾筆生意吧,除了我們皮具廠,她還有其他業務,她那個海郡集團就是那會兒上路的。那麼多工作要忙,她就挺著個大肚子上。我聽說她都是快生了才休息,生孩子沒兩天,就又回來上班了。我們當時都覺得不得了,不過后來想想,嗐,也就該她發財,她一個人能頂我們多少人了。”
柳至秦又問起梁海郡生產之后的事。巫莉說,從來沒見過梁海郡帶孩子到廠里來,而且梁海郡越來越忙,生意越做越大,皮具廠起死回生,大家又端起了飯碗,不過梁海郡已經不怎麼管皮具廠了,讓其他人處理廠子里的事務。
數年之后,海郡集團逐漸轉型,拋棄了皮具生產銷售的業務,皮具廠的工人有的領了豐厚的補償金,離開做自己的事——就像巫莉這樣,開了個麻將館,坐著數錢,有的被安排到其他工廠,直到退休。
“梁海郡是個好老板,沒有虧欠過我們。”巫莉說:“新聞里面不是經常說誰誰誰拖欠工人工資,誰誰誰發財了蹬走以前的伙計嗎?梁海郡不像這樣。以前皮具廠要垮的時候,她就說過,她要把廠子做起來,只要我們跟著她干,將來絕對不會少我們一口飯。”
柳至秦離開病房時,正好碰見巫莉的兒子兒媳匆匆趕來。
雖然生活尚有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和不得已,巫莉一把年紀了還得頂著大太陽去接孫子放學。但這一家人基本還算是幸福的。
柳至秦看了他們一眼,往樓梯口走去。
回到車上,他沒有立即給花崇打電話,也沒有立即將車發動起來,而是拿出一支煙,在指間轉了轉,腦中整理著從巫莉處得到的所有細節。
剛才在病房里,聽巫莉說到梁海郡懷孕那一段時,他忽然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當時沒有抓住,此時安靜下來細想,那個想法才漸漸清晰。
事實上,他本就對梁海郡在創業最艱辛、前路未知的情況下戀愛懷孕有所懷疑,倒不是說女人不能在這種時刻生孩子,而是這種選擇不符合梁海郡個人的行為邏輯。
她,是真的和梁一軍的父親發生關系,并且生下了梁一軍嗎?
巫莉說,梁海郡懷孕期間,每天仍舊為事業奔忙,一刻不得閑,若不是日漸鼓脹的肚子,你幾乎沒法將她當做一個孕婦來看待。
這時,副駕上的手機響了。
柳至秦以為是花崇,一看名字,卻是岳越。
特別行動隊眾人分頭行動,岳越去的是梁海郡的老家,洪江村。
據南甫市局掌握的信息,早在梁海郡剛在南甫站穩腳跟時,她的親人便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