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問得公式化,一人回答得簡潔,像是走一走過場而已。
讓人略感不解的是,為什麼不是梁海郡親自問梁一軍回不回家吃飯?梁海郡忙歸忙,但抽個一分鐘給兒子發信息的時間還是有吧?
思緒拉回,花崇又想到那三瓶酒。
一個人的行為和習慣出現明顯改變,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梁一軍平常不喝酒,失蹤前卻一口氣喝了三瓶,這麼反常的舉動,是不是他和兇手早有約定?他在半夜獨自外出見兇手,因為內心的不安,所以提前準備了三罐啤酒?
所謂的“酒壯慫人膽”?
如此一來,案子將更加復雜。
花崇正想著,忽然聽見海梓叫自己。
“花隊,你來這邊看一下。”
海梓站在窗邊,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了指窗沿。
那是兩面窗戶中靠右的一面,更大,視野更開闊。只是在林子中,再開闊的視野也沒有多少用處。
“這是什麼?”花崇注意到窗沿上一塊被抹擦過的痕跡。
“不止這里,還有下面。”海梓蹲下來,指著窗戶下方,“這兒也有。”
警員說:“上次小江說,在這里發現了梁一軍的指紋。”
小江是南甫市局的痕檢師,海梓昨天開會時就已經見過。
“指紋……”花崇站在痕跡旁邊,一邊觀察一邊將雙手放在窗沿,下腹貼在窗戶下方。
海梓激動道:“對!就是這樣!”
警員一時沒明白這倆到底在說什麼,被海梓的反應嚇了一跳。
“指紋也有細致區別,開關窗戶、碰一下,產生的痕跡面積較小,而雙手長時間按在窗沿,痕跡會更深。”海梓說:“而且如果只是開關窗戶,腹部一般不會貼到窗戶下方。
”
花崇說:“梁一軍在失蹤之前,曾經長時間站在這里。”
警員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很大。”花崇目光深沉地看著林子深處,因為枝葉遮擋,即便此時是光線最佳的正午,他也看不到太遠的地方,“這兒修的時候應該是個觀景窗,但幾十年過去,它早就沒有觀景的作用了,尤其是深更半夜,梁一軍能看什麼看這麼久?”
“有人。”海梓說:“他穿過這扇窗戶,看到了某個人!”
花崇仍舊沒有收回視線,“他可能不只是看到了某個人,而是和這個人對視。”
海梓想象了一下那幅畫面,好不容易被擼平的雞皮疙瘩又冒起來了,“我一會兒下去看看,萬一下面有什麼痕跡呢?”
花崇點頭,卻道:“下過幾場暴雨了,足跡早就被沖刷干凈。”
痕檢師最怕下雨,海梓聳聳肩,“沒事,萬一還有其他痕跡呢。”
一樓大廳,柳至秦將曹非叫到一邊,“13號,李艾琪提議回南甫市通知梁一軍的家人時,你是主動留下來?”
曹飛32歲,在梁一軍所在的小組里算是半個負責人,組長三個月前離職,夢鄉的一位副總讓曹非負責小組事務,但暫時沒有給他升職加薪。夢鄉這種公司,活躍的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上了30歲,要麼轉管理崗,要麼另謀高就,只有很少一部分還在做普通員工的工作。
和李艾琪等人相比,曹非看上去沉穩得多,但面對警察,仍是有些緊張,一直不敢看柳至秦,說話時老是盯著地面。
“我覺得大家一窩蜂走了也不行,如果梁一軍回來了,沒個照應怎麼辦?”曹非說:“而且我們一共兩輛車,全都開回去,到時候梁一軍連車都沒有。
”
柳至秦和花崇有個很大的區別,他沒有花崇那麼強大的共情能力,在某些時候顯得格外冷漠。他問:“兩輛車都開回去,你被獨自留下,當時梁一軍生死未卜,這片山里說不定藏著一個殺人兇手,你就不害怕?”
“我……”曹非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我只是做一個假設。”柳至秦的語氣和神情都透著冷淡。在看南甫警方提供的筆錄時,他就注意到了曹非。
當時已經有人提出,梁一軍是不是被綁架了、梁一軍會不會已經死了。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的正常反應都是趕緊離開、報警,由警方來處理。
而曹非居然主動提出留下來等梁一軍。李艾琪說一個人不安全,要不再留兩位男士,曹非也拒絕了,讓他們趕緊回南甫市通知梁一軍的家人。
通知家人需要多少人?他為什麼非要拒絕別人同他一起留下來?
他不害怕?
還是說,他需要獨自留下來,做某些不能被同事看到的事?
柳至秦說:“你的目的,不是等梁一軍,是支開同事?”
曹非大驚,瞳孔急縮,“我沒有!梁一軍不是我殺的!”
“我說他是你殺的了嗎?”柳至秦抱臂,“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選擇留下來。”
曹非急促地呼吸,頂著滿頭冷汗,瞪視柳至秦,很快又再次將視線別開。
“你現在不說也沒關系,我還會來找你。”柳至秦語氣略變,“李艾琪他們離開后,你一直待在別墅里?”
曹非眼神有些飄,“我哪都沒去,其實我也有點后悔。”
柳至秦問:“后悔什麼?”
“我應該跟大家一起回去。”曹非說:“當時人多,我又是組里的負責人,覺得自己該為大家著想,但真正只剩我一個人時,我心里還是很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