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梁海郡的臉色變得更加暗淡。她低下頭,下巴緊緊繃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如果他們要錢,多少錢我都能給。”
花崇說:“但是幾天過去,你并沒有收到任何來自綁匪的電話。”
梁海郡單手捂住臉,肩膀顫抖。
花崇給她留足了時間。
“我的人撒出去,找不到一軍,也沒有誰打來一個電話,我才知道事情比我以為的糟糕。”梁海郡哽咽著說:“我只能向警方求助,可是已經晚了……”
尸檢顯示,梁一軍在8月13號就已經遇害,梁海郡14號凌晨才從李艾琪等人處得知梁一軍失蹤。客觀上來說,她不必如此內疚,因為即便她立即報警,也救不回她的兒子了。
但這樣的話,沒人說得出口。
花崇嘆了口氣,道:“梁一軍沒有結婚,獨自生活,你是他最親近的親人。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梁海郡沉默了很久,“我工作太忙,對他不夠關心。我曾經以為我對他很了解,但是出了事之后,我才意識到,我除了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有沒有女朋友,其他一無所知。”
頓了會兒,梁海郡又道:“我現在無法判斷,兇手針對的到底是他,還是我。”
在特別行動隊剛接到這個案子時,花崇就有個疑問,梁一軍為什麼沒有進入海郡集團工作,反倒當起了警察?
雖然有豪門子女放棄家族事業,追求自己夢想的例子,梁一軍的選擇值得尊重,但他是梁海郡的獨子,梁海郡真的愿意讓他去念警校、當警察嗎?后來脫下警服后,梁一軍為什麼還是沒有進入海郡集團,反倒在一家隨時可能倒閉的小公司上班?
這過于不同尋常。
“兇手的動機我們正在著手調查,我這里還有一個問題。”花崇道。
梁海郡點頭,“嗯,你問。”
花崇說:“梁一軍當初為什麼選擇當警察?”
梁海郡眉心很不明顯地皺了下,嘴唇有一個抿住的動作。
顯然,這個問題觸及到了她的什麼,令她感到很不舒服。
走到這個位置的企業家,都是理智到近乎冷血,極其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人,梁海郡神情上的輕微波動反映出她內心的不平浪潮。
花崇目光如劍,“你其實并不愿意他報考警校?”
梁海郡下意識搖頭,旋即尷尬地笑了笑,“我愿不愿意沒那麼重要,那是他的人生。他想當警察,從小就想。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被綁架過吧,兩次都是警察救了他,他對這份職業有憧憬,我只能支持他。但硬要問我的意見,我肯定是不愿意。哪家父母不希望孩子繼承自己的事業呢?況且我就他一個孩子。不過后來我也想通了,我的人生是我自己拼出來的,他的人生也該由他自己決定。”
花崇發現在說這段話時,梁海郡的聲音不像之前那樣沙啞,情緒也漸漸平緩下來。
梁海郡的經歷有幾分傳奇色彩,南甫市的十大企業家們幾乎都是受了家族的庇護,梁海郡一個女人,卻是白手起家。
她并非南甫本地人,出生在農村,尚未成年就來到城市里打拼,在工廠里當過工人,在餐館里當過服務員,遍嘗艱辛。后來,她工作過的皮具廠接連虧損,眼看就要倒閉,她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請求廠長將皮具廠交給她打理。
這一打理,就打理出了南甫第一的皮具廠。靠著賺到的第一桶金,梁海郡開始擴展業務,乘上政策的東風,由皮具廠經理華麗轉身,成為房地產老板。海郡集團的業務現在已經擴展到教育和電商,梁海郡眼光毒辣,總是能在一個行業興起之前入局,極少失敗。
如她所說,她的人生的確是她拼出來的。
不過南甫市民除了說她是“鐵娘子”,還喜歡說她是“孤家寡人”。她沒有結過婚,農村的至親早在她微末之時就已經去世,或是不知所蹤,梁一軍的父親是誰,八卦眾說紛紜,當事人卻緘口不言。
花崇決定將這個問題放一放,接著剛才的問題道:“但是兩年前,梁一軍從派出所離職,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他說他很累。”梁海郡說:“我和他見面的機會不多,幾乎每次約好吃飯,他都會遲到,說是因為工作做不完。”
這一點花崇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我跟他說,如果實在受不了,那就不做了。”梁海郡搖搖頭,“過了一段時間,他離職了。我打算讓萬群給他安排一下工作——對了,萬群是我的秘書,葛萬群。”
花崇示意梁海郡繼續。
梁海郡說:“我原以為一軍不再當警察之后,就會到集團里來,他很聰明,念書時成績也好,就算沒有讀管理,也能很快上路。”
花崇說:“但是他沒有聽從你的安排?”
梁海郡再次擦了擦眼角,“他跟我說,他不喜歡在大企業里工作,也不想被區別對待,在集團里,即便周圍的同事不知道他是我的兒子,上司也知道,他會不自在。
一軍從小就是個熱愛自由的孩子,我能夠理解他。”
“但他去當恐怖游戲策劃這讓我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