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松樸實地解釋了幾句,又道:“有什麼你盡管問,余俊遇害,我作為同學,也感到很氣憤,希望你們警方能早日抓到兇手。”
擺在桌上的是小學畢業照,錢松重感情,幾個階段的同學錄都好好珍藏著。
花崇看著那張泛黃的照片,找到了第二排中間位置的余俊。
他很瘦,即便面對鏡頭,也沒有笑。小小年紀,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是和余俊走得近的同學嗎?”花崇指了指余俊旁邊同樣瘦小的男生。
各個學校拍畢業照的規矩不同,有的是按身高,大部分是隨便站,站在一起的多是關系不錯的兄弟或者姐妹。
錢松想了想,皺著眉搖頭,“我印象中,他們也沒多好。余俊和誰都走得不近的,你們如果調查過他的家庭,可能就知道他媽媽……”
“嗯。”花崇說:“我知道他母親的事。”
“小時候不懂事,而且我們這鎮子又小,大家都是熟人。”錢松說:“我就老聽別人說,余俊的媽媽是,是雞……唉,這話難聽,但當時大人們都這麼說,我們這些小孩兒吧,也就有學有樣。我記得我父母還讓我不要和余俊在一起玩來著,其他家長可能也這麼跟自己孩子交待過。”
花崇說:“所以余俊當時在班上是被孤立的狀態?”
從小學到初中都被孤立,所以在發育之后,余俊選擇了利用自己的身體,換取男生們的保護與支持……
“也不是說完全孤立吧。有很多同學因為從爸媽那兒聽來的話疏遠他,但是我們班主任很好,因為余俊的事,找過班委們很多次,開導我們,大致意思就是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出身、父母,而戴著有色眼鏡去看他。
”錢松撓撓頭,“所以我還是時不時會去關心一下余俊。我們文藝委員還教他跳舞來著。”
花崇再次看向照片,“班委都是哪些人?”
錢松挨個在照片上指出來,“文小江,常久,李朱,曾星,周建,蘇猜。”
花崇問起他們的近況,錢松竟然每個人都能說上來。
“你們畢業這麼久了,還有聯系?”花崇說。
“不怕你笑,我挺重感情的。”錢松靦腆地咧了下嘴,“我們都是從寰橋鎮出去的,根在一起,我隔幾年就組織大家聚一次,雖然來的人不齊,而且越來越少,但我還是想繼續組織。”
花崇說:“你從來沒有聯系過余俊。”
錢松嘆氣,“他不一樣的。我們剛到謙城那幾年,每個寒假暑假都聚,但余俊那時候就和我們劃清界限了。尤其是上高中之后,他直接告訴我不要再聯系他。感覺,感覺他挺不想讓他的高中同學知道他是從寰橋鎮搬過去的。”
花崇又道:“還有沒有誰和余俊情況相似?”
“嗯……”錢松看向照片,過了幾秒說:“有!”
花崇眉頭輕輕一壓。
那個和余俊一同被侵犯的男生,很有可能會和余俊一樣,選擇不再與小學時代的同學接觸。
“蕭歡。”錢松指著站在余俊斜前方的男生,“他以前性格其實挺好的,長得秀氣,喜歡和女生一起玩,和我們男同學也能玩到一起。但不知道為什麼四年級還是五年級時,他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和人說話,反應也特別慢。”
花崇問:“他家中出了事?”
“沒。”錢松很確定地說:“什麼事都沒出。班主任也發覺他不對勁,還專門讓我去他家中問過情況。
他家沒人生病,他父母也沒有鬧離婚。”
一個性格開朗的男孩,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沉默寡言?
難道蕭歡就是那場罪行的另一位受害者?
穩妥起見,花崇又問:“余俊有段時間沒有來上課,你還有沒有印象?”
“他經常不來上課。”錢松又道:“不過你這麼一問,我記得蕭歡倒是請過很長一段時間假。”
離開之前,花崇終于提到了寰橋鎮的外地人,“你對當年在寰橋鎮做生意的包工頭、工人有印象嗎?”
“操!”錢松聞言竟然爆了粗,“提到他們我就來氣!”
花崇道:“詳細說說。”
“我們鎮上出過女童被侵犯的事,還不止一起!”錢松憤憤道:“有的私了了,有的報了警,但沒有證據,那些人又有錢,最后不了了之,包工頭拍屁股走人,壞的是人家小姑娘的名聲!”
“不止一起?”花崇心中一陣惡寒,原來余俊和那位身份尚不明確的男生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真的!這事太氣人了!”錢松說著緊握住拳頭,“我家里人當時還說,慶幸我是男孩,男孩不會出事。有段時間各家各戶都把女孩兒盯得緊緊的,就怕出事。”
過去的觀念和現在的觀念不同。
會被盯上的其實不止女孩,還有男孩。
而事實若與錢松所說的情況一致,女孩都被大人們有意識地保護起來了,那麼更可能受傷害的便是那些被忽視的、長得清秀的男孩。
比如家中只有外公外婆的余俊。
在剛接觸到這個案子時,花崇沒想到會牽出幼童被侵犯的問題來。
二十年前,這樣的事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掩蓋,作惡者逍遙法外,受害者背負一切。
二十年后,侵犯幼童早已是人們認知中最不可饒恕的罪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