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前謙城警方已經了解到的是,余俊自幼沒有父親,是被余秋和外公外婆撫養大。在他念高中時,外公外婆相繼去世,而余秋在外工作,母子倆的關系向來不親。
但不管他們是親是疏,余秋終歸是余俊的母親,她或許知道余俊的同學、同事不知道的細節。
花崇道:“那就從余俊小時候說起吧,在您眼里,余俊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余秋像是陷入了一段遙遠的回憶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們以前不住在謙城,謙城是后來才搬來的。”
二十多年前,離謙城兩百來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叫做寰橋的鎮子,鎮子林業資源豐富,鎮民安居樂業。
然而長期無度的開發讓寰橋鎮出現嚴重環境問題,水資源污染令部分鎮民染病。
政府組織地理專家對寰橋鎮進行深度考察之后,認為有將鎮民整體遷出的必要。
后來經過幾年詳細的規劃,鎮民分批遷往謙城,并分區安頓。
余家搬離寰橋鎮時,余俊還是個初中生。
當時謙城自身也有環境問題、就業問題,要吸納從寰橋鎮來的人有不小的困難。所以雖然每一個鎮民都被安排了工作,但很多工作不盡如人意。
余秋年輕時長得很漂亮,在寰橋鎮一個木材廠當文秘。據她說,余俊是她和一位外地老板生的,外地老板給了她一筆錢,離開后就沒再回來,她倒也不在意,別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說她是單身母親,她就當沒有聽到。
直到搬到謙城后,才發現日子難過起來。
城市里的開銷比鄉鎮大很多,她不再是木材廠的文秘,成了服裝廠的女工,工作辛苦不說,油水還沒有以前多。
她發現,自己負擔不起一家的生活了。
也是那時,有一起從寰橋鎮出來的朋友告訴她,說大城市有更多的機會。她幾乎沒怎麼思考,便決定將父母和兒子留在謙城,去大城市打拼。
朋友說的機會,其實是給富商老板當情人,余秋并非那種標準的美人,卻很有風情,用同行的話來說,就是特別會勾引人。
到了大城市,余秋混得如魚得水,輕輕松松就賺到在謙城辛苦一年也賺不到的錢。
可當她春節回家時,卻發現兒子像變了一個人。
她對一切都不在乎,唯獨疼余俊。當初生產時,她險些因為難產死去。
余俊初三,正是男孩子最叛逆的時候,余秋低聲下氣哄著余俊,帶余俊出入謙城最高檔的餐廳和商場,大手大腳花錢,本想以此來讓余俊開心一點。
余俊卻用一種看仇人的目光看著她,說出來的話令她遍體生寒。
“你臟,所以我也臟。你賤,所以我也賤。你會勾引人,我將來也會勾引人。”
“你,你說什麼?”余秋緊抓著余俊的肩膀,“是誰教你說這些?”
余俊卻反問:“你不是嗎?”
臟,賤,會勾引人。
余秋找到余俊的班主任,才得知余俊因為她的緣故,在班上被孤立,男生們甚至給他起了一些非常難聽的外號。
“余俊最開始還和他們打架,但是前段時間,他居然穿著裙子來上課。”老師嘆氣,“我將他叫到辦公室,開導他,做他的思想工作。你猜他怎麼回答我?”
余秋茫然地搖頭。
“他說,既然他的媽媽這麼賤,他的身上流著媽媽的血,也會變得像媽媽一樣賤,那不如現在就開始‘學習’。
”老師直搖頭,“我怎麼勸他都不聽,我們這兒不像你們鎮,他不聽話,我也不能將他怎樣。”
余秋回到家,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從來就不曾了解過余俊。
從小,余俊就不愛和她說話,更喜歡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她有事問余俊,余俊很少看她的眼睛,回答完就再不開口。
她一度認為余俊只是性格內向,此時才明白,余俊是厭惡她,或許也厭惡自己的出身。
她不介意別人將她視作單身母親,余俊也不介意被人說是個野種嗎?
余俊介意!以至于心理已經開始扭曲!
她想要改變這種現狀,但短短一個春節,留給她的時間太少,而余俊對她的任何行為都持抗拒態度。直到必須離開時,她不僅沒能緩和與余俊的關系,還讓余俊更厭惡她。
她想過留下來,找一份體面的工作,陪在余俊身邊,起碼讓余俊不再被同學孤立。可是她從二十出頭時就習慣了用美色換取報酬,已經無法適應正常的工作。
最終,她還是決定回到大城市,繼續給老板們當情婦。
令她頗感意外的是,升入高中之后,余俊的人緣竟然好了起來,很多男生和余俊成為朋友,余俊還高票當選班上的文藝委員。
可是當她打開余俊的衣柜時,卻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余俊買了很多少女風格的裙子。而初中時,余俊只是穿她的舊裙子去上課。
“你怎麼回事?”她感到害怕,也感到生氣,一把拉住余俊的手,“你真把自己當成女孩兒?”
“女孩兒有什麼不好嗎?你不是女的?”余俊上高中后長了個頭,已經比她還高了,“你如果不是女的,怎麼勾引男人?怎麼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