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關鍵還是在標本上。”柳至秦說:“花隊,你說這是不是兇手的某種儀式性?”
很多非激情殺人的命案里,尸體、現場都會呈現出儀式性。大量案例證實,心理越是變態的兇手,追求儀式性的渴望就越是強烈。為了旁人難以理解的儀式性,他們甚至愿意暴露自己。
部分案子最終得以偵破,也是因為兇手的儀式性。
“敷衍的儀式性。”花崇說:“敷衍到這種程度,也挺少見。他似乎只是想告訴看到尸體的人,這是兩具標本。”
晚些時候,裴情完成了對兩具尸體的解剖,砒霜中毒致死在肝腎上的反應最為明顯,但被害人肝腎已被剖離,只能從心臟入手。王雨霞和張旭皆出現中毒性心肌病,肺部以及喉部有呼吸麻痹的特征,確定是因砒霜死亡。
“我還發現一些細節。”裴情說:“王雨霞死亡之前,曾經被長時間束縛,所用的是綢質繩索。兇手殺死她之后,沒有立即解開繩索。但她的身上沒有其他施虐痕跡。這種情況其實比較少見。”
柳至秦道:“一般涉及生前死后束縛的案子,都帶有一定程度的虐待。要麼是單純發泄,要麼是報復。上一個案子就是這樣。”
“嗯。但兇手除了將王雨霞捆綁起來,沒有對她做其他事。”裴情說:“捆綁的方法也只是普通方法,雙臂綁在身后,雙腿在膝蓋、小腿處綁攏。”
花崇掃著詳細的尸檢報告,“目的可能只是限制被害人的行動。”
解剖時法醫需要全程站立,裴情挪來一張靠椅,坐下時放松地吁了口氣。
柳至秦說:“你就坐這兒?不走了?”
“讓我先歇歇。海梓前兩天還說我是你倆的拖油瓶,今天就連續解了倆,有點不適應。”裴情說。
花崇眼皮挑了挑,頗感無語,“拖油瓶好像不是你這用法吧?”
“是麼?”裴情抓了把頭發,“那你批評海梓去,是他這麼說的,我只是重復一下。”
正在明鋼小學兢兢業業工作的海梓打了個噴嚏。
“你還有不適應的時候?連續做十臺解剖你也沒說要歇歇。”柳至秦毫不客氣地拆穿,“我看你就是想偷聽我和花隊討論案情。”
“唉!我這不叫偷聽啊,我光明正大搬來了椅子。”裴情說著還在椅子上拍了兩下,“我也是刑偵一組的隊員,我該聽!”
花崇笑道:“沒說你不該聽。”
雖然調來特別行動隊的時間還不長,但花崇已經摸清了所有隊員的脾性。
若論技術,裴情當然算優秀法醫。但這人自視很高,對基礎排查有些看不上,認為尸體會說話,一切決定性的證據都存在于尸體上。一旦完成自己的工作,對接下去的偵查就抱著不聞不問的態度。
花崇來特別行動隊處理的第一起案子,裴情就被派去和岳越一起做走訪。
那時,高貴的裴法醫還十分不情愿。花崇當時也不知道裴情對基礎摸排很抵觸,便沒有給人做思想工作。
結果案子查下來,裴情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頭一次體會到協作偵查的美妙。加上死對頭海梓有事沒事就在他身邊念叨,說他只會解剖,除了解剖一無是處,又說花隊是全面人才,今后刑偵一組的各位也會發展為全面人才,只會解剖遲早被淘汰。
高貴法醫第一次慌了,不僅搶著參加排查,還搶著參加問詢,開案情梳理會時雖然不怎麼發言,但聽得比誰都認真。
隊員工作激情高漲,花崇當然歡迎。
“不如說說你的想法。”花崇道。
“我?”裴情下意識就想說“我沒想法”,但一想到海梓那張欠揍的臉,就把已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姓海的表演欲旺盛,就算腦子里什麼都沒有,也會東拉西扯說上一大堆,就跟念書時明明不會做閱讀題,卻要即興發揮一下,好歹能得個辛苦分。
這又不難,裴情想,我也會!
“我覺得這些案子很分裂。”雖說心里想著即興發揮,但真開口了,裴情還是認真起來,“在尸體上,我感覺不到兇手對被害人有強烈的恨意,他好像就是隨隨便便殺了兩個人。但是把四起案子聯系起來,兇手針對的是教師群體,我覺得他恨老師,也許曾經有一位老師對他做過什麼,他無法報復這位老師,所以將憤怒發泄在與這位老師有相似之處的人身上。”
“等一下,相似之處還不好說。”裴情又道:“總之兇手對教師群體應該抱有鮮明的恨意,但他的殺戮過程、制作標本過程,甚至還有昨天的拋尸行為,好像都過于隨意了,根本承載不起他的恨意。那他是不恨嗎?不恨為什麼連續行兇?”
花崇轉向柳至秦,“過于隨意,其實也就是我們剛才說到的敷衍。”
對連環殺人魔來說,殺死一個人,是一個享受的過程。
享受的時候,為什麼會敷衍和隨意?
“所以我就覺得,他的恨好像也沒這麼深。
”裴情說完又補充道:“恨還是深的,但就是對被害人,被教師群體的恨沒有那麼深。”
花崇眸底忽然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