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富豪與當地官僚關系頗深,有時的確能用錢和面子消除麻煩,剛才那位警察將人帶來,也是因為必須給這個面子。
但花崇不同,他既非當地警察,也沒有收當事人錢的習慣,況且付俊是賈冰失蹤案里的重要一環,現在一切尚無解,不管誰來,他都不會放人。
遞出去的信封無人接,付權面子掛不住,笑容收斂,“花警官是不懂我們這里的規矩吧?”
花崇笑道:“你想說,在川明市,你就是規矩?”
大約沒想到面前這位花瓶一般的警察態度如此強硬,付權噎了下,目光冷下來。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他的確是川明市的規矩,川明市只是座內陸小城市,他付家給川明市的經濟發展做了多少貢獻,養活了多少人,當官的心里最清楚。多年來,沒有人敢對他說不,他那不爭氣的兒子闖了禍,他滿以為親自出面,再送一張卡,對方就會恭恭敬敬地讓他將付俊領走,沒想到熟悉的副局長卻說,這次的案子是上面的人負責。
上面的人?那也沒什麼。既然是在川明市干活,好歹都得賣他一個面子。
花崇的態度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讓他愣了一下。
“請回吧。”花崇冷淡道:“付俊什麼時候可以回去,由警方和證據說了算。”
“你!”付權有些失態,“你知不知道我……”
“知不知道你是誰?”花崇輕嗤,“你的兒子也說過類似的話。我的同事給他的答案,也可以作為我給你的答案,我是刑警,為疑案而來,別的一概不管,也不在乎。”
付權第一次在警察面前吃閉門羹,火冒三丈離開。
柳至秦等在走廊上,與付權視線相觸時,淡定地笑了笑。
花崇從辦公室出來,柳至秦接過他的外套,道:“我們花隊懟人時特別有味道。”
花崇說:“什麼味道?”
柳至秦想了想,“迷人的味道吧。”
花崇在柳至秦后腰上拍了一巴掌。
“唉——”柳至秦笑道:“腰不能亂拍,壞掉怎麼辦?”
“這就壞掉了?”花崇揶揄:“那你這腰質量不怎麼行。”
開完玩笑,花崇正色道:“付權提醒我了,我應該現在把付俊找來再審問一次。”
柳至秦道:“但他們四人現在情緒都不太穩定。”
“沒事,試一試再說。”
付俊是四人里的老大,主意最多的人,但此時此刻,也是崩潰得最厲害的人。
他最該去指認現場,卻縮在房間角落不肯動,反倒是膽子最小的章伴帶刑警們跑了一趟。
花崇盯著他,“付俊,頭抬起來。”
付俊肩膀猛顫,嘴唇咬得發白。
“你是什麼時候產生劫持賈老師的想法?”
不答。
“在告訴章伴他們之前,你猶豫過多久?”
仍舊不答。
花崇曲起食指,在桌上敲動,語氣嚴肅了幾分,“付俊,我在問你話。”
付俊一哆嗦,終于抬起頭。
“逃避沒有用,難道你逃避了,這些事就能當做沒有發生?”花崇的聲音像棱角分明的冰塊,清晰而又冷感,“你已經經歷過多次考試,雖然每次都差一點掉入普通班,但沒有哪一次真正掉下去過,為什麼這次你突然有逼問賈老師的想法?”
付俊用力搖頭,“我,我就是害怕!”
花崇說:“害怕什麼?”
“害怕掉下去。”付俊開始抽泣,“我高一待在普通班,最后考得很好,加上我爸給了錢,我才進入20班。
我和本來就在20班的人不一樣,我這種后來才擠進來的很容易掉回去。我不能掉回去,我不能掉回去!”
說著,付俊扯住自己的頭發,手背上青筋暴起。
花崇冷靜地看著他,付俊所呈現出來的恐懼是真實的,考試、排名給了他成年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在長時間的恐懼后,為了留在20班,他選擇和同學一起綁架老師。
而問題是,他的成績其實不用這麼恐懼。
是誰讓他極端懼怕即將到來的月考?懼怕到不惜綁架老師的地步?
第28章 無垢(06)
川明市市局過去建在城中心,幾年前搬到了城北的新址,離花崇曾經就讀的十三中僅一街之遙——這倒是來川明市之前花崇沒有想到的。
警車從二中新校區一路駛來,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從十三中斑駁的校門經過,花崇下意識就偏過頭去,眸子映著些舊日的情緒。
“正好帶我進去逛逛。”柳至秦說。
花崇收回視線,“案子還沒頭緒,就想逛校園?”
“也沒說馬上就要逛。”柳至秦笑笑,“而且沒有頭緒的時候,不是更應該通過多種途徑開拓思路嗎?我看逛校園就挺好的。案子與老師有關,也許線索就藏在校園的角落里。”
花崇偏著頭看柳至秦,片刻道:“小柳哥。”
柳至秦:“嗯?”
花崇伸出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你真的很擅長給私心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柳至秦笑著捏回去,“我就當你在夸我了。”
花崇正要撤手,又聽柳至秦道:“還有,花隊,你的手最近很不安分啊。”
花崇手指一頓,指腹上槍繭從柳至秦下巴擦過。
“動不動就捏隊員的臉。”柳至秦說:“這算不算職場權力壓迫啊?”
花崇眼皮跳了跳,“你是普通隊員嗎?”
柳至秦狡猾地瞇了下眼,“哦,我不是普通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