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作案者是同一個人,在經過前面三起案件之后,他的手段會更加嫻熟。”柳至秦揉了揉眼眶,端起一杯還有些燙嘴的茶,輕輕吹一下,“他是怎麼盯上賈冰?盯上之后跟蹤了多久?他一定多次出現在賈冰出現的地方,只是川明市現在的監控條件,讓他能夠變成‘隱形人’。”
所謂的“隱形人”,就是躲在監控盲區中的人。這就好比軍事上的隱形戰機,它們不是真的隱形,而是難以被雷達所發現。
“所以暫時還沒有在賈冰身邊發現可疑的人。”花崇剛從廢棄工廠回來,比柳至秦更加口渴,就著柳至秦的手喝了小半杯,“燙。”
“剛倒上。”柳至秦說:“不是吹了幾下,會更燙。”
花崇拉開一張靠椅坐下,任思緒放空。
“倒是在拉視頻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付俊等人多次出現在師風小苑附近。他們還曾經站在新校區西門外的幾個攝像頭下張望,一看就是在觀察監控。”柳至秦說:“這幫小孩兒,準備做得挺充足,我甚至可以說,他們有初步的反偵察意識。”
“帶走賈冰的人的反偵察意識比他們更強,所以幾乎沒有留給我們任何線索。”花崇在閉目片刻后睜開眼,“賈冰這條線走不通,那就只能梳理另外三起失蹤案,尋找共同點了。不過……”
“嗯?”柳至秦轉過臉,“什麼?”
“裴情今天提到了一個細節。”花崇十指對在一起,無意識地輕輕碰觸,“付俊這些人真是自發去劫持賈冰的嗎?還是說,有人暗中影響了他們,促成這次巧合?”
“你提到這點,我突然想起來了。
”柳至秦說:“我們是不是過于相信這些小小的作惡者了?”
花崇眼神凝滯一瞬,“你是說,他們可能在對我們撒謊?”
“從反應、閱歷來看,他們撒謊的可能不大,但如果只看證據,我們并不能確定,他們說的都是真話。”柳至秦擺弄了一下鼠標,顯示屏上的監控畫面正在快進,“賈冰消失了,他們是最后見到賈冰的人,我們推斷出賈冰被人帶走,可假如這個人并不存在呢?會不會就是這四名學生帶走了賈冰?”
花崇突然道:“模仿犯罪,失手殺人。”
柳至秦神色有些凝重,“當然,這是最極端的一種可能。川明市有三名教師失蹤的事并不是秘密,這四個學生必然有所耳聞,他們綁走賈冰,逼迫賈冰寫出月考大題,而賈冰不愿意,在控制不住情緒的情況下,他們失手傷害了賈冰,這時候……”
“不管賈冰有沒有死,他們在極度驚慌的情況下,都會想到三起失蹤案。”花崇說:“然后模仿,設計出賈冰失蹤的假象。”
安靜在房間里膨脹,像一個被不安吹脹的氣球。
柳至秦嘆了口氣,“這是基于證據的一種推斷,可能性很小,畢竟付俊這些人惡是惡,但心思、心理還縝密不到這個地步。”
花崇點頭,“提出來沒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洗清嫌疑。”
頓了片刻,花崇捏住山根,又道:“但我現在更加在意的是前一種情況——他們是否接收到了某種暗示。四名學生我都接觸過,主心骨是付俊,劫持賈冰的主意是他提出來,最具備反偵察意識的也是他。他家境富有,靠父親的地位以及贊助給二中的錢進入實驗班,似乎是個紈绔子弟,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成績并不差,只是在實驗班里吊車尾而已。
在這件事之前,他沒有做過任何違反校規的事。劫持老師,是月考在即,爭勝心作祟。”
這時,茶水終于徹底涼下來,花崇端起喝完,又起身去倒熱水,回來時一手插在褲袋里,繼續說:“一個品行相對端正的人,為了在下一次考試中不掉去普通班,就計劃綁架老師,逼問題目。這不是不可能,但深想的話,我覺得稍微有些跳躍。如果他接收到了某種暗示,這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柳至秦道:“那這個人一定做得非常隱秘,神不知鬼不覺,此前的問詢里,他們沒有一個人提到這個人的存在,可見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成了別人手上的刀子。”
“還需要繼續審,必要時可借助心理引導。”花崇看看時間,“這兩天辛苦了,我今晚得回市里,去川明市局完整了解另外三起案子。你留在這邊,還是和我一起回去?”
柳至秦合上筆記本,雙手枕在后腦,“我當然和你一起行動。”
案件撲朔迷離,四名學生暫時處在警方的監控下。花崇和柳至秦正準備離開二中新校區,門邊突然響起敲門聲。
一位當地警察尷尬地笑了笑,說有人想和特別行動隊的負責人說兩句話。
來者正是付俊的父親,川明市的明星企業家付權。
他五十來歲,身材高大,十分富態,看人的時候習慣睨著眼,是上位者慣有的姿勢。
見到花崇,付權笑了笑,讓秘書遞來一個信封,“花警官遠道而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花崇一眼便知那信封里裝的是什麼,也明白付權的來意——無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將付俊從整起案件中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