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明市。
他抬起右手,支住下巴,手指在唇邊輕輕摩挲,眉心微微皺起。
川明市是花崇的家鄉,經濟發展水平一般,放在全國來比較,不過是一座毫無特色的四五線內陸城市。
對花崇的一切,柳至秦都萬分了解。
花崇的父母在他念中學時就已經離異,并各自重組家庭。花崇在名義上是跟隨父親一起生活,但幾乎整個中學時代,他都住在學校的宿舍里。后來考上警校,便正式離家,這些年雖然偶爾會和家里通個電話,但與家人的關系已經非常淡。
從某種角度來說,花崇與家人的關系,和施厘淼有些許相似。但施厘淼與父親的隔閡是因為橫亙在彼此間的仇恨,花崇與父親的隔閡則是日積月累的漸行漸遠。
去年除夕,花崇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了不到三分鐘就掛了,語氣十分客氣,仿佛電話對面的只是一個陌生的叔叔。
打完電話,花崇回到飯桌上,繼續和柳至秦燙火鍋。
他們的小家是很有節日氣氛的——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桌上擺滿了菜,畢竟花崇胃口好,一個人能吃三個人的量。
柳至秦開了瓶度數不高的酒,花崇喝了幾口,半醉半醒。
大約因為才與父親通過電話,花崇破天荒地主動提到小時候。
他說,柳至秦便安靜地聽。
“小孩兒其實都不希望父母離婚,因為他們一旦離婚,你就既失去了媽,也失去了爸。我記得從初二開始,就沒人再給我開家長會了。同學還挺羨慕我,說不開家長會就不會挨揍,剛開始時我也覺得不錯,但久而久之,心里就落了點兒陰影。
”
家長會的話題勾起柳至秦的回憶。他是哥哥安擇拉扯大的,對父母沒有印象,更沒有感情。每次給他開家長會的都是安擇,安擇似乎對家長會有執念,從來沒有請過假。
花崇雖有父母,卻無人去開家長會。
那天花崇喝得有點多,斷斷續續說了不少。
柳至秦聽得出,花崇并不怨恨娶了繼母就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并且往事早就被花崇拋在腦后,花崇足夠獨立,有全力以赴的事業,也有交付真心的戀人,原生家庭已經不再重要。
但青春期的經歷像一根隱形的刺,始終插在那里,不去想就沒什麼,偶爾想起來,仍是隱隱有一絲不甘。
花崇多年沒有回過川明市,它如一個破舊不堪的足球,被花崇丟在了缺少關愛的少年時代。
柳至秦其實很想將這個足球撿回來,將那根隱形的刺拔去,但花崇不愿意提,他便不主動開口。
這次川明市報送特別行動隊的案子是一系列失蹤案。
去年10月29日,警方接到報警稱,市十九中高三語文老師王雨霞失蹤;
去年12月6日,建山職業高中鉗工組老師張旭失蹤;
今年2月15日,市六中初二化學老師徐與帆失蹤;
今年5月3日,市二中高二數學老師賈冰失蹤。
大半年間,一座規模不大的城市竟有四名老師失蹤,偵查毫無進展,校園內人心惶惶,尤其是幾所涉案學校,不少學生和老師已經認為,失蹤者可能早已被殺害。
快速將報告掃完,柳至秦突然想起一件事——花崇的父親也是教師,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執教的學校正是川明二中。
“有人針對老師作案?”裴情與海梓鬧了一會兒,就來到柳至秦的座位后面,雙眼緊盯著顯示屏,“王雨霞既是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連續多年被評為最受學生歡迎班主任,待學生如自己的孩子……誰會對這種好老師下手?”
“你這話激起了我強烈的抬杠欲。”海梓說:“難道沒有連年獲評最受學生歡迎班主任,她就應該被惡人下手?”
裴情蹙眉,“同學,我覺得你應該遭受一頓來自隊長的毒打。”
海梓冷哼,“隊長不在,你問問柳哥愿不愿意毒打我?”
柳至秦回頭,看了看劍拔弩張的二人,只道:“兩岸猿聲啼不住。”
裴情:“……”
海梓:“……”
待柳至秦轉了回去,海梓連忙跟裴情咬耳朵:“要不我們先聯合起來,把柳哥給毒打了吧?”
這時,沈尋一個電話打來,問這案子一組接不接。
柳至秦問:“我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當然可以選擇。”沈尋說:“現在報到我手頭的案子一共有四件,花隊不是剛來嗎,可以搞一下特殊,你們一組先選,剩下的再交給其他幾個組去解決。”
柳至秦笑了聲,“哪個案子最困難?”
沈尋嘆氣,“報到特別行動隊的案子,能有不困難的?”
“其他也傳我看看吧。”
“你還真選啊?”
“不是你說花隊可以搞特殊嗎?”
“行吧,一會兒發給你。不過我事先說明,川明市的案子目前是失蹤案,但查下去很可能是連環兇殺案。”沈尋語氣嚴肅下來,“一旦涉及連環兇殺,就是重中之重,因為這種案子社會影響太惡劣了。另外,失蹤者全是老師,影響更加惡劣。現在案子撲朔迷離,地方傳上來的報告基本上沒有任何重要信息,我個人更希望,由花隊去偵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