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施厘珍也不知道怎麼辦,下意識道:“沒事的,回去再洗也行。”
“不不不,媽媽知道洋娃娃臟了會罵我。”施厘淼眼睛紅了,“姐姐你別動,我馬上就回來,你走了我一會兒找不到你。”
見施厘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施厘珍心軟了,有些不安地坐下,還特意將洋娃娃抱在胸前,讓施厘淼放心,“好的,我就在這里等你。”
施厘淼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花田里,許久沒有動靜。而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響動越來越近,施厘珍回頭一看,只見一大片黑壓壓的馬蜂正向她沖來。
不是所有小孩都知道,糖水的香甜氣息會引來馬蜂。
施厘淼根本不知道這是妹妹的陰謀,尖叫著逃跑,懷里卻死死抱著洋娃娃。
她哪里逃得過馬蜂的圍剿,她抱在懷里的東西成了致命的誘餌。
“救命啊……救命啊……”
女孩的求救聲漸漸變得細弱,被馬蜂翅膀的振動覆蓋。
而她的妹妹根本沒有去池塘,而是藏在遠處,靜靜地等待天黑,等待她死去。
計劃里有“迷路”這一項。可施厘淼對這片油菜花田早已熟悉得像自己的家園,她在鎮外徘徊,假裝找不到路,等到天色徹底黑下去,才哭哭啼啼跑向醫院。
“醫生,救救我姐姐!”
“媽媽,姐姐被馬蜂蟄了!”
“她在油菜花田,你們快去救她啊!”
救護車趕到時,施厘珍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楊芳當場暈厥,施厘淼卻發現自己百密一疏,忘了藏起那個洋娃娃。
好在天黑之前氣溫不低,洋娃娃和施厘珍的衣服已經干了,洋娃娃上有很多污泥,像施厘珍一樣,仿佛死了過去。
她想要大笑。
她終于不用再生活在陰影下。她就要有自己的人生了。
可她只能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搶救室外,醫生宣告施厘珍死亡。
施厘淼長出一口氣的同時,看見一位醫生拿走了洋娃娃。
洋娃娃上有秘密,她一定要將它拿回來,并且燒掉。
在拆遷區,火光照亮她稚嫩卻扭曲的臉。她成功了,快樂震撼著她的胸膛,擠出極其沉悶的哼笑。
盧格睜開眼,眼中的陰影如同一朵黑色的火。
他空有推理,卻沒有證據。
他必須找到施厘淼,拷問當年的真相。
畢業之后,盧格回到國內,一邊尋找記憶中的小女孩,一邊創辦工作室。
時隔多年,想要找到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的工作室在業內已經漸漸有了名氣,他卻仍然沒有找到施厘淼。
直到四年前,他因為工作原因與“浮生”合作,與施厘淼意外相逢。
面前的女人干練、漂亮,與當初燒洋娃娃的小女孩已經判若兩人。
盧格沒有聲張,暗地里調查,確定對方的確是自己要找的人。
一份堪稱勵志的履歷放在盧格面前——整個中學階段,施厘淼都是白苑鎮“學霸”一般的存在,高考以優異的成績考到首都,畢業后留在首都打拼,完全不靠家庭,如今在“浮生”已經有了一席之地。
同時,他也得知,施厘淼與家庭幾乎沒有聯系,在“浮生”為了向上爬,當了不止一個人的情婦。
盧格想,這是個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人。
單從這一點看,施厘淼和小時候其實沒有變化。
恨意在胸中燃燒,但盧格并不打算立即復仇。
他必須找到支撐自己判斷的證據。
對優秀的人來說,進入“浮生”是件很容易的事。盧格解散自己的工作室,來到“浮生”,參與“猜心頻道”的策劃,成為第一季的導演之一,施厘淼也在其中。
顯然,施厘淼根本不記得他。
普通的同事相處間,他發現施厘淼絕口不提家鄉、過去,好像他們都已經死掉。
大半年下來,他并未找到切實的證據,但從施厘淼的行事方式上,他越發認為,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決定性的時刻出現在第二季劇本討論時。
按理說,導演各有自己的團隊,沒有必要相互交流。但盧格是導演中人氣最高的一人,施厘淼找到他,請他幫忙看看劇本,提一下意見。
那個劇本正是Z先生。
盧格在深夜看完,渾身冰涼。
Z先生的復仇看似和施厘珍的死毫無關聯,但他已體會到,這個故事是活著的。
它曾經真實存在!
“你怎麼能寫出這樣一個劇本?”盧格驚訝得恰到好處,“它讓我感到震撼。”
施厘淼眼中閃光,“你覺得它不錯?”
“很有戲劇性,也很容易引人思考,我沒有什麼建議可提,它已經很完美了。”盧格說:“能冒昧問一下嗎?你的靈感是從哪里來的?”
施厘淼神情變得很古怪。
“抱歉,我好像不該這麼問?”盧格笑了笑,似乎很苦惱,“只是我最近好像遇到瓶頸了,想向你取個經。”
“沒事沒事。”施厘淼搖頭,“靈感……應該是來自之前看的紀錄片吧。很多貧困偏僻的地方,小孩們為了生存下去,會互相競爭……”
施厘珍的忌日,盧格給她燒了一封信。
我找到傷害你的人了,放心,我會為你復仇。
你所經受的痛苦——身體上的,精神上的,我讓她加倍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