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機兩端皆陷入沉默,片刻,柳至秦道:“施厘淼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崇道:“兇手如果過早接觸她,就等于給了她大量思考時間。以她的頭腦,她大概率能冷靜下來,不會那麼輕易上兇手的套。所以兇手更可能是在暗中一步一步將施厘淼逼到絕境,最后才出現在施厘淼面前。他不給施厘淼思考的時間,那時施厘淼也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柳至秦輕輕咳了一聲,“我也是這麼想。但這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兇手必須非常有把握,施厘淼一定會離開首都去齊束鎮。”
“我認為這可能是最后一步試探,兇手在驗證心中的想法。”花崇點起一根煙,在騰起的白霧中瞇了瞇眼,“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證明,23年前,施厘淼害死了施厘珍。將這一起事故一起命案聯系起來考慮的依據只是,施厘淼的尸體像施厘珍那失蹤的洋娃娃,以及油菜花田——油菜花是個至關重要的點。”
往易拉罐里抖掉一截煙灰,花崇又道:“兇手也很可能沒有證據,他無法百分百肯定施厘淼曾經作惡。”
柳至秦深吸氣,“如果施厘淼沒有選擇齊束鎮……”
花崇點頭,“也許兇手不會對她下毒手。”
“這樣就說通了。”柳至秦的聲音拔高,“兇手在等施厘淼選擇!他關于23年前事故的推斷與我們相似,即施厘淼因為長期生活在姐姐的陰影下,被父母、同學所忽視,而對姐姐懷恨于心,設計讓姐姐消失掉。施厘珍過世后,擋在施厘淼面前的絆腳石終于消失,這是小小年紀的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取得的‘成功’。
”
花崇冷靜道:“所以在遭受最大事業危機時,施厘淼說不定會故地重游。這個‘故地’不指家鄉,指的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的地方。”
盛春,平原上的很多油菜花已經謝了,只有在高原上,油菜花的花期姍姍來遲。
齊束鎮別的沒有,只有一望無際的油菜花田,并且和白苑鎮相距不遠,而白苑鎮的油菜花田正是施厘珍殞命的地方!
“從施厘淼來到西羚市的一刻,兇手就認定她是害死施厘珍的人。”花崇道:“然后,宣告了她的死亡。”
柳至秦緩緩道:“照這個思路,在施厘淼去到西羚市之前,兇手都只是默默行動。但將施厘淼逼到絕境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首先,兇手在‘浮生’必須具有話語權,同時不能太突出,潛移默化,逐步讓施厘淼失去所有。”
原本,經過第一輪排查,“浮生”的員工在人際關系層面,基本不具備作案可能。特別行動隊的最初看法也是,兇手大概率并不是施厘淼的同事。
但既然花崇在白苑鎮挖到了23年前的線索,且這個線索與如今的命案聯系緊密,之前的判斷就只能打翻重來。
一雙看不見的手推著施厘淼滑向越來越黑暗的深淵,再也無法靠自己的力氣爬起來。
這雙手的主人就藏在“浮生”,藏在那些與施厘淼朝夕共處的同事間。
他將她踩到了腳下,并給與她死亡!
“正好我們現在兵分三路,我繼續在白苑鎮查線索。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錯,那麼這個為施厘珍復仇的人,一定在白苑鎮生活過——施厘珍死亡時才11歲,她沒有接觸太多人的途徑,這一點等于為排查縮小了范圍。
小柳哥……”明明是在布置任務,但花崇說到這三個字時,語氣與前一句有輕微改變,似乎溫柔了些。
當然,這份溫柔也只有柳至秦能聽出來。
“在。”柳至秦道。
“施厘淼事業上的分水嶺是她的情夫陳雨皓涉嫌金融犯罪被調查,在這之后,她在‘猜心頻道’沒了后盾,漸漸失勢。兇手有沒有可能在陳雨皓的案子上出過什麼力?你去核實一下。”花崇條理分明,“另外,綜藝三部的主任廖柯,似乎對施厘淼格外不滿意。我看完筆錄的感受是,這個人是個很圓滑的人,待人處世八面玲瓏,即便他不喜歡施厘淼,也不至于徹底將施厘淼晾在一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柳至秦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
“對。”花崇道:“這位主任顯然沒有留一線的意思了,他就是想將施厘淼按死在冷板凳上。事出反常,有人向他灌輸了什麼?還是他本人就是那個幕后黑手?”
柳至秦說:“我繼續查。”
人的大腦就像一臺精密的處理器,在飛速運轉之后,往往會感到疲憊。
花崇說到一半居然卡住了,愣了幾秒也沒想起接下來該說什麼。
之前點上的煙已經抽完,他想再點一根,打火機都拿起來了,卻最終放下,繞到床邊坐下,“柳哥。”
“小柳哥”這外號是他起的,洛城那幫人都跟著他喊,特別行動隊里樂然也跟著喊,但其實在信息戰小組,柳至秦是“柳哥”,不是“小柳哥”。
柳至秦早就是特別行動隊的大佬級人物,資歷甚至比沈尋還深,早年吃了年紀小的虧,沒被叫過幾聲哥,如今到了而立之年,終于當得起一聲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