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崇已經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關于您的兩個女兒?”
施齊家瞳孔似乎縮了縮,“我知道,我一直就知道,我的大女兒是被小女兒害死的。”
姜華悚然,往后退時撞翻了桌子。
花崇冷靜道:“為什麼這麼說?”
施齊家卻像沒聽到一般,“但我包庇了她,我沒有揭發她……”
這話帶著濃烈的主觀情緒,當年警方能夠將施厘珍去世認定為事故,正是因為他殺證據不成立。
“珍珍很乖,絕對不會慫恿她去看油菜花。”仿佛不愿意提到“施厘淼”三個字,施齊家一直用“她”來指代,“是她把珍珍引過去,她知道那里有很多馬蜂,她要讓馬蜂害死我的珍珍!”
這一推斷早已在花崇腦中成型,但目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能夠支撐它。
花崇問:“您有證據嗎?”
施齊家搖頭,“但我知道。我是他們的爸爸,我了解我的女兒。”
花崇說:“當時您沒有告訴警察您的想法?”
“我不敢。”施齊家發抖,“我連小芳都不敢說。”
花崇理解這種心態。一個女兒死了,很有可能是另一個女兒下的手,作為父親,在最慌亂的時刻,施齊家什麼都不敢說,只能將一切藏在心底。
長年累月,這成了心頭的一塊頑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以至于逐漸與小女兒斷了聯系,在得知小女兒被人殺死之后,幾乎無動于衷。
“她恨我和她媽媽,也恨珍珍。”施齊家的聲音像蒼老的鐘,“她覺得我們只愛珍珍,她想珍珍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花崇:“她還做過什麼?”
施齊家閉上眼,“小芳在珍珍的床上,發現過圖釘。
”
說完這句話,施齊家又陷入瘋癲狀態,咿咿呀呀流著口水,一會兒喊著珍珍,一會兒說油菜花危險,不要去。
花崇回到住處,在筆記本上快速寫畫。
施厘淼尸體上的縫合線對應失蹤的洋娃娃,施厘淼盆腔里的油菜花對應吞沒施厘珍的油菜花田,23年前的事故和如今的命案突然勾連成了一個環。
施厘珍的死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現在已經無法證實,但也許有人像施齊家一樣,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認定是施厘淼害了施厘珍。
這個人會復仇嗎?
可為什麼時隔這麼多年才復仇?
花崇丟開筆,閉上眼代入這個面目模糊的人。
他不一定是施厘珍身邊的人,但施厘珍在他的生命里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對施厘珍的死一直耿耿于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和其他人一樣,認為那只是一個悲慘的意外。
施厘珍過于美好,所以去了天堂。
但突然,由于某個契機,他發現事實并非他所以為的那樣。施厘珍的死是有人從中作梗,這個人就是施厘珍的親生妹妹。
他要為施厘珍復仇,讓施厘淼在死前承受身體被剖開的痛苦,然后以洋娃娃的形式死去。在他眼中,油菜花是罪惡的,所以他將干枯的油菜花埋入施厘淼體內,寓意孕育罪惡。
他非常了解施厘淼,生活中,他就在施厘淼的身邊,他甚至有辦法輕而易舉將施厘淼約出來,自己走向死亡的磚房。
在那里,他對施厘淼“行刑”,而后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直到施厘淼的尸體被賞花的游客發現。
“能約施厘淼出來,約去磚房……”花崇一邊思索一邊自言自語。
農家樂的老板對施厘淼動手動腳,施厘淼雖然和他保持著尋常的相處方式,但大概率不會跟他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同理,“劉家米線”的小子也約不出施厘淼。
他們對施厘淼有所求,而施厘淼并不需要他們。
施厘淼會跟著一個人走,是因為有求于這個人。
施厘淼遇害之前,最迫切的渴望是什麼?
第16章 孤花(16)
“一帆風順的事業,重新站起的機會。”柳至秦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比平時多了些許顆粒質感,“施厘淼最看重的是事業,在事業面前,其他一切都可有可無。”
花崇靠在墻邊,“你也這麼想。”
“嗯。”柳至秦道:“而且施厘淼的手機里沒有任何可疑通訊,這個將她約出來的人不是通過發信息或者打電話與她保持聯系。他一早就到了齊束鎮,他的臉就是‘名片’。”
花崇單手揣在西褲口袋里,沿著墻根踱了幾步,“施厘淼暫時離開首都,是因為事業經受極大的挫折,‘猜心頻道’這一季她雖然還有露面機會,但后續沒有她的份,她等同于已經被除名。而她的上司不愿意給她新的機會,‘浮生’的其他綜藝節目也沒有她的份。在遇害之前,她的情緒一定非常低落,這時候一個舉足輕重的人出現……”
“等一下。”柳至秦突然打斷,“首都監控密集,兇手想要作案,難度一定不小。而齊束鎮則另當別論。施厘淼看似是主動選擇西羚市齊束鎮,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花崇會意,“兇手早就做好周密的部署,迫使施厘淼來到齊束鎮。
如果是這樣,那就有兩種可能:第一,兇手在首都就已經接觸過施厘淼,要她在齊束鎮等自己;第二,兇手只是在暗中給了一個力,讓施厘淼失去所有,從而心灰意冷,開始一段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