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崇翻閱著記錄,眉心漸漸皺起。
施厘珍過世時年僅11歲,施厘淼當時才9歲,事件距今已有23年。
23年前的紙質記錄十分粗糙,有施厘淼的筆錄,也有施齊家和楊芳的。但關于施厘珍遭遇馬蜂襲擊前后,只有施厘淼一個人的說法。
“媽媽值班,爸爸出去送貨了。姐姐說,今天家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去看油菜花吧。我說,油菜花田在鎮子外面,媽媽不準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姐姐說,不怕,我們帶上小仙,它會保護我們。”
小仙就是姐妹倆的洋娃娃。
“……我好累,躺在一塊石頭上休息,我想姐姐陪我休息,但她說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后來我聽到她的叫喊,看到一群蜂子圍著她。她在哭,我不知道怎麼辦,我不敢靠近,她對我喊,讓我去找醫生,我找不到路,迷路了,我很害怕,但后來我還是找到了醫生。”
“……醫生說,姐姐沒了。”
花崇注意到施厘珍被蟄,和施厘淼叫來醫生之間,足足隔了5個小時。
5個小時里,施厘珍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施厘淼自稱迷路。
那時施厘淼只有9歲。一個9歲的小姑娘,在鎮子外迷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并且她那時很緊張。
但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施厘淼與父親關系不睦,多年不曾回家。在姐姐過世23年后,她和姐姐一樣,死亡的背景里有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她的姐姐丟失了一個洋娃娃,而她的尸體被切開又縫合,像一個血淋淋的玩偶。
零星的線索似乎扣上了一小部分,但這樣的推斷卻讓人不寒而栗——施厘珍真是死于意外嗎?這意外是不是由某人故意促成?
“楊芳病逝的證明,也是我去開的。”老李又道:“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家庭真是禍不單行啊,大女兒才走了一年,又一個人沒了。鎮子小,大家都默契,都不提這事,久而久之,都忘了。現在小女兒又出事了,施齊家腦子顛了,也好,什麼都不知道最好。”
花崇問:“施厘淼和家里關系似乎不怎麼好?”
老李想了一會兒,點頭,“可能因為大女兒太出色了吧,小女兒一直不怎麼受關注。當年要不是辦案,我都不知道施家還有一個小女兒。”
第15章 孤花(15)
白苑鎮面臨和齊束鎮一樣的問題——青壯年流失。施厘淼的同齡人很多已經不在白苑鎮生活,要找到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崇略一思索,打算去施厘淼念過書的學校看看,那里或許還留有什麼線索。
白苑鎮一小現已改名光耀小學,校園內讀書聲朗朗,正上體育課的孩子們在塑膠操場上練習接力,一個個生龍活虎。但若是仔細觀察,也能發現不那麼合群的孩子,他們在熱鬧之外,做著自己的事,也不知是根本不想融入集體,還是被集體所排斥。其中一個扎羊角辮的女孩站在樹蔭下,她一直注視著嬉笑追逐的同學,幾次有邁出步子的舉動,卻終是沒有向他們走去。
花崇看了一會兒,向教學樓走去。
教導主任快退休了,聽花崇說明來意,許久才平復下來,“我記得她,我還帶過她,她怎麼會出那種事?”
花崇搖搖頭,“在您的印象里,施厘淼是怎樣的人?”
窗外傳來學生的歡呼,教導主任站起來,向窗戶走去。
片刻,他往西邊指了指,“那個女孩你看到了嗎?”
花崇一看,正是之前經過操場時看到的女孩。
教導主任說:“施厘淼也從來不參與集體活動,就像那樣。她成績挺好的,就是性格過于內向,和人說話總是低著頭。小孩是很‘功利’的,他們邀請你,你不和他們一起玩,幾次之后,他們就不會再邀請你。”
花崇腦中浮現出施厘淼在“浮生”工作室的樣子,二十多年時間,已經徹底改變了一個人。
又或者,改變的只是表象。
“我那時還年輕,見不得學生掉隊。發現施厘淼的問題后,我找她,還有她的家長談過幾次,漸漸了解到一個問題。”說著,教導主任嘆了口氣,“施厘淼就是不自信,你知道她不自信的根源是什麼嗎?”
花崇道:“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姐姐。”
教導主任有些詫異,愣住片刻,才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她的姐姐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嗎?”
“知道。”花崇說:“事實上,除了施厘淼,我還想向您了解施厘珍上學時的事——如果您還記得的話。”
“記得,記得。”教導主任說:“我帶的是施厘淼的年級,但她姐姐施厘珍當時在整個學校都很有名,成績好,會跳舞,性格活潑,有很多朋友。小孩子的心其實很敏感,也很脆弱,施厘淼有這麼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優秀的姐姐,姐姐還與她同校,從小被比較,到我發現問題的時候,她已經變得非常內向、膽怯、不自信。”
“我嘗試和她聊天,和他父母交流,可惜的是,她父母似乎不怎麼重視她。”教導主任臉上的皺紋動了動,很是無奈,“那個年代,很少有父母會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他們覺得只要成績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