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板松了口氣,跑到門口卻一下子頓住。花崇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劉孟茄正低頭走來。
少年過長的頭發遮住上半張臉,因為低頭這個動作,肩膀高高聳起,仿佛不愿意讓誰看到他的臉。
裴情站起來,伸手想要攔住少年,卻被花崇一個眼神制止。
“喏,他來了。”老板煩躁地說。
少年似乎并不知道有人等著他,悶頭前行,直到發現面前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有人擋住了他的路。
他沒有立即抬起頭,從花崇的角度,看得見他唇角用力抿了一下。
“小茄。”花崇說。
劉孟茄肩膀忽頓,迅速抬起頭。
視線無言地交鋒,從少年眸中射出來的光是晦暗的,如濃云下的沼澤,花崇的目光卻是冷靜清斂的,像陰暗中吹過一道風。
短暫對視之后,劉孟茄仿佛意識到什麼,眼瞼震驚地撐開,下一個動作是轉身拔腿就跑。
“啪——”
肢體相撞的悶響響起,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也許是更早——花崇一把扣住他的手臂,使了一個巧力,往身前一帶。
劉孟茄那點力量在花崇的鉗制下幾乎算作零,曾經的精英特警想要制住一個少年,那簡直易如反掌。
“你是誰?放開我!”劉孟茄聲音沙啞,與他的年紀與相貌極不相符,瘋狂掙扎的樣子像一只落單的豺。
最近一桌的客人受到驚嚇,連忙站起來,一邊向遠處避讓,一邊低聲抱怨。
老板安撫好客人,上前對著劉孟茄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又怒又畏——怒是對劉孟茄,畏是對在場的三名刑警,“你吵什麼?客人都被你嚇走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這是警察,你敢跟警察對著干?”
這一巴掌打得太用力,劉孟茄的頭甩向一邊,連花崇都感受到一股連帶的力。
這位父親打起兒子來,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而看兩人的反應,這必然不是劉孟茄第一次挨這麼重的一巴掌。
裴情走過來,將老板拉開。他剃著寸頭,眉毛還刻了那麼一下,嚴厲起來的時候,比花崇還“硬漢”一點,“你干什麼?”
老板面對警察和劉孟茄時是兩張面孔,連忙道歉:“我不該動手,我不該動手。你們把他帶走吧,這里也不方便問話。”
花崇聽出了言下之意——你們別在這里影響我做生意。
“花隊?”許小周低聲喊道。
花崇卻臨時改變主意,偏不帶劉孟茄回市局。
他將劉孟茄交給許小周,側身向老板道:“給我們留一張桌子行嗎?在最邊上。”
老板嘴上說著“好”,心里卻一萬個不樂意。
那桌子支在犄角上,地還不怎麼平。但花崇不在意這個,斜了劉孟茄一眼,“坐?”
劉孟茄的臉頰已經徹底腫起來,這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這回他沒有再跑,而是在幾秒的遲疑后坐了下去。
裴情和許小周也依次坐下。
花崇單刀直入,省去鋪墊,“施厘淼死了,你知道嗎?”
劉孟茄過電一般挺直身體,眼睛睜得極大,目光卻被額前的頭發切得支離破碎。
“我……我……”他脖頸和額角的筋鼓起,雙手在桌下緊緊地握起來。
花崇觀察他半分鐘,“你不問我施厘淼是誰嗎?”
劉孟茄用力呼吸,“我不知道,不關我的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會去齊束鎮找他?”花崇逼視著對方,“你認為警察會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找到你嗎?”
第9章 孤花(09)
齊束鎮的攝像頭不管是公共還是私人,都少得可憐。但柳至秦不僅在“村情”的監控中看到了劉孟茄,還在另外3個監控中發現了他的身影。
4月6日中午11點26分,劉孟茄背著一個干癟的雙肩包進入“村情”,在大堂徘徊,服務員大約認為他是客人,從前臺里出來,與他說話,他神情很不自然。
臨近12點,施厘淼出現在鏡頭中。劉孟茄立即迎上去,施厘淼先是驚訝,然后很禮貌地笑了笑。
之后,兩人一同走出農家樂。
從這個片段可知,這絕不是劉孟茄和施厘淼第一次見面,他們早就認識,卻并不熟悉,劉孟茄是為了某件事來找施厘淼。
同日中午12點35分,兩人進入鎮中心的“西部妹子”餐館用餐,1點28分離開,施厘淼走在前面,劉孟茄低頭跟在后面,有幾分失落的意思。
這一小時里,他們談了什麼,卻沒有達成一致,似乎是施厘淼拒絕了劉孟茄。
2點09分,兩人回到“村情”,劉孟茄沒有進入大堂。施厘淼屢次搖頭,神情有些擔憂,劉孟茄背對攝像頭,他轉身離開時似乎緊緊咬了咬唇。
施厘淼沒有立即進入正門,而是僵立在原地,好像突然出神。
值得注意的是,她并沒有看劉孟茄的背影,而是盯著稍有偏移的方向,就像劉孟茄無足輕重,吸引她目光的是另一件事,或者另一個人。
但監控的覆蓋范圍極小,沒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
4月8日下午1點39分,劉孟茄再一次出現在齊束鎮,但這次他沒有進入“村情”,而是在附近走動。
4點28分,他搭乘中巴離開齊束鎮。
在這個時間段里,施厘淼一直待在“村情”的房間里,沒有和劉孟茄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