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城時,花崇時不時拉著柳至秦半夜擼串,美其名曰補充體力。
柳至秦有次戳穿他,“你就是饞,見到什麼都想吃。”
當時尚在熱戀期,他腦子一抽,說出一句追悔莫及的話——“也不是什麼都饞,最饞的還是小柳哥你的身子。”
說完兩個人都凝固了。
此時,白天吃了兩份外賣的花某人,不出意料地需要加個餐。
但放眼望去,從市局到所住的酒店,楞是沒瞧見一家營業的餐館。
不過便利店倒是有。
花崇從來不挑,大晚上去吃個幾大百的海鮮自助餐沒問題,買兩包方便面也沒問題。
“我去買面。”說著,花崇就向街邊的便利店走去。
但沒走出幾步,手就被柳至秦捉住。
花崇扭頭,“嗯?”
柳至秦正好站在路燈下,鼻梁和眼窩因為光影的打磨而顯得十分深邃。
“方便面?”他說:“算了吧,帶你去吃當地特色。”
花崇笑:“方便面就差不多了。”
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當年參加特警特訓時,有一項叫野外生存,手頭什麼食物都沒有,為了儲備體力,他連蚯蚓和不知名昆蟲都吃過。
雖然不曾就食物的多樣性進行討論,但他知道,柳至秦當軍校生時,一定也嘗過那一言難盡的滋味。
“我找到一家夜里營業的。”柳至秦晃了晃手機,“穿過前面那條街就是,鹵牦牛肉拌米粉,去試試?”
花崇立即放棄買方便面的想法。
路上人煙寥寥,令人懷疑那家評分頗高的店是否真的在營業。
但拐過巷口,入目的便是暖黃的燈光,以及“劉家米粉”這個破破爛爛,卻相當有氣勢的招牌。
即便已是深夜,簡陋的店鋪里還是坐了七八桌人,鹵料的香味隨著夜風吹來,勾引著第一次前來的食客。
花崇當即來了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至秦:“……”
想當初他剛成為洛城市局的一員,就與花崇收獲了“柳暗花明”這一組合名,有“柳暗花明”在,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不過這個詞從花崇嘴里吐出來,卻又多了一分曖昧的意味。
柳至秦瞇起眼。
花崇抬腳就往前,沒入明亮的燈光中。
柳至秦嘆了口氣。
這個人,對于撩人這件事,大約一向沒有自知之明。
第5章 孤花(05)
“劉家米粉”的老板自然姓劉,店鋪是典型的小城鎮鋪子,干凈整潔說不上,特別有煙火氣。
店里忙進忙出的共有兩個人,中年男人個頭矮,微胖,頭有點禿,站在一排格子鍋邊下米粉,油光滿面。
米粉滾一道沸水就好,男人麻利地將煮好的米粉倒進碗里,再舀起一大勺鹵汁淋下去,比普通筷子長很多的木筷夾起又厚又大的牦牛肉片,一塊一塊碼好,撒上蔥花,往臺子上一放,一個瘦削的少年便趕來端起,送到客人的餐桌上。
一份三兩的米粉,光是牦牛肉就有五塊,才10塊錢,而10塊錢在大城市別說牦牛肉,就是普通牛肉,恐怕也只能吃個肉渣。
花崇相當滿意,另加了一份牦牛肉,還點了兩份小菜。
柳至秦早就習慣他加餐的風格,連“晚上少吃點”之類的叮囑都省了去。
此時在店里的客人幾乎都是本地人,有的剛下工,有的才打完牌,有的純屬半夜嘴饞,風塵仆仆趕來打牙祭。
他們聲音不低,但說的都是方言,外地人很難聽懂。
花崇和柳至秦都沒穿警服,但他們的打扮、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從外面來的。
剛巧沒有新的客人,中年男人——也就是老板劉哥——另煮了一碗米粉,只澆了鹵汁,加了幾根青菜,沒有碼牦牛肉片,遞給少年,少年一言不發,坐在角落里吃,那樣子有點兒狼吞虎咽的意思。
雖然只是來吃個宵夜,但花崇犯了職業毛病,視線轉向少年,眉心輕輕蹙了下。
按理說,這種小店鋪多半是家族經營,從廚師到服務員都是一家人,實在忙不過來了,或者有什麼別的原因,才會雇傭外人。少年似乎是老板的兒子,但這父子相處的模式著實有些古怪。
老板對客人相當熱情,話也挺多,唯獨對少年沒什麼話,連米粉里都不肯加一塊肉。
從花崇的角度看去,只看得見少年的側臉。
少年額發有些長了,落下來擋住眉眼,五官是模糊的,他的咬肌不停浮動,喉結跟著翻動,這是一種過于饑餓,卻還沒有餓過點兒的吃法。
說明老板并沒有故意餓少年肚子,也許是因為店里太忙,才沒有趕得上吃飯。
花崇余光瞥見碟子里的牦牛肉被夾走了,一瞧,柳至秦碗里的米粉已經見了底。
“比我還迅速。”他彎著眼笑。
一旦光線正好,眼里又有笑意,微垂的眼角就令他看上去有些許天真的感覺。
“天真”這樣的詞不適合形容三十多歲的精英刑警,但落在花崇身上,卻恰到好處。
過盡千帆,仍懷抱一顆赤子之心。
柳至秦說:“誰讓你吃個飯還開小差。”
兩人正聊著,老板走了過來,雙手在滿是油漬的圍裙上擦了擦,操著蹩腳的普通話:“第一次見你們,是來旅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