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突兀的安靜后,她頹然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柯褚連忙走近,只見畫紙上,儼然已經出現一個五官清晰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腳上,穿的正是花崇前幾日放在季燦面前的鞋。
“柯老師,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季燦匍匐在地上,不斷抽泣,“就是他!我錯了,是我害死了外公,是我讓外公走得那麼痛苦……”
柯褚安撫著季燦,盡力讓季燦平靜下來,然后從畫板上取下畫,拍攝之后第一時間發給了花崇。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
照片上,是二十來歲剛工作時的郭樞。手機上,是四十歲風霜滿面的郭樞。
十幾年的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但若是細看,仍能辨出這就是同一個人。
洪所長盯著花崇手機里的素描圖看了許久,肯定道:“他,他就是郭樞!”
花崇放下手機,突然犯了煙癮,點起一根煙,直到抽完也沒有說話。
線索幾乎已經全部串聯起來了,季燦見到的那個人是郭樞,用王孝寧的腰帶勒死王章炳的也是郭樞,出現在樓梯間,將梁萍撞死的人仍舊是郭樞!
至于十三年前的命案到底是誰所為,也許只有逮捕郭樞,才能真相大白。
洪所長一臉難以置信,“不應該啊,他挺好一個人,怎麼會,怎麼會和案子扯上關系啊?”
張貿也想不通,“這麼說,其實魯洲安早就遇害了,郭樞殺了他,還殺了胡有和胡香娟,造成他畏罪潛逃的假象?現在又出來害人?可是為什麼啊?他們不是朋友嗎?”
花崇神色陰沉:“我也想問為什麼。
”
“郭樞學心理,研究心理,本來可以像柯老師一樣幫助無數人,到頭來卻連自己心魔都掙脫不了。”柳至秦適才掛斷電話,平靜道:“曲副已經帶人行動了。郭樞逃了十三年,這回不能再讓他逃掉。”
??
男人最近有些“手癢”,總是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視線時不時在行人脖頸上游走。
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輕輕一刀,就能完成從生到死的轉變。
那些連掙扎都做不到的老人,那個背著吉他的青年,一刀劃過去,再鮮活的生命都會變成尸體。
醫生的手術刀讓人起死回生,兇手的屠刀讓人停止呼吸,誰的刀更神奇?
想到“醫生”,他皺了皺眉,后槽牙輕輕咬緊。
姐姐那個笨蛋,為什麼非要去醫院工作?救人有什麼好處?救得了別人,救得了自己嗎?
有的人,本來就該死。
醫生救了多少該死的人,劊子手就要殺掉多少不該死的人。
否則,這個世界如何保持平衡?
男人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揣在衣兜中的手陣陣發抖。
上頭說,這段時間不許“拋頭露面”,靜待安排,可是嘗到了血腥味的手渴望再一次拿起用慣的刀。
男人審視著從眼前閃過的無數張面孔,想起小時候從姐姐手中接過的嶄新游戲機。
那時他沉迷于游戲,一天玩下來,出門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沖自己走來,都會條件反射地想要“出招”。
姐姐拍著他的頭,笑道:“你干嘛呢?”
他老實道:“想砍人。”
“瞎說!”姐姐捂住他的嘴,“打游戲打出毛病來了?”
他掙脫開來,“姐,你不想試試嗎?”
“試你個頭!”姐姐推了他一把,“小小年紀,不準亂想,再亂想我就把游戲機沒收了!”
他連忙說:“我不亂想不亂想,姐,你別收我的游戲機。”
“以后我監督你。”姐姐想了一會兒說:“得給你買些溫柔的游戲來玩,省得你將來成為暴力狂。”
“姐,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成為暴力狂?”他笑呵呵的,“就算我真的成了暴力狂,那也是為了保護你啊。”
“不要你保護,你給我乖乖聽話,把游戲和現實分開!”
“知道啦知道啦!”
回憶戛然而止,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低喃道:“姐,我很想你。”
第152章 毒心(23)
天擦黑,蒸菜館里的客人走了一波,生意冷清下來。老板娘擦完桌子,揭開擺在店門口的蒸籠蓋看了看,見里面只剩一碗粉蒸排骨了,于是回頭沖后廚喊道:“今兒‘戰績’不錯,提前收攤!”
老板從后廚出來,一邊解圍裙一邊說:“菜沒剩啦?”
“就剩一碟粉蒸排骨了。”
“那成,打個包,讓舒哥帶回去。”
“好勒!”
蒸籠里燙,老板娘正要翹著手指將碗碟挪出來,就聽一人低聲道:“我來吧。”
“舒哥。”老板娘三十出頭,農村里出來的,不漂亮,說話口音很重,“這碗排骨你帶回去吃吧,那兒還有飯,管飽!”
“謝謝。”男人麻利地將粉蒸排骨和飯打包好,朝老板和老板娘點了點頭,“那我今天就回去了。”
“明兒見啊。”老板娘笑著揮了揮手。
蒸菜館很小,就一街頭的“蒼蠅館子”,衛生條件差,賺的也都是小錢,但好在老板沒什麼文化,也沒見識,招廚子只看手藝,連身份證都不查,也不催著去醫院做體檢,管你是良民還是寇匪,管你有沒有可能身患疾病,會做菜、肯吃苦就行。
以防萬一,男人還花三十塊錢做了一張假身份證,老板看都沒看。
那身份證一直揣在男人破舊的錢包里,姓名一欄寫著“舒虢”,料大字不識幾個的老板也不知道“虢”該怎麼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