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當時80歲,胡香娟52歲。”肖誠心道:“兩人都是被勒死的,就死在自家蓋的兩層樓房里。”
“勒死?”花崇視線落在現場照片上,年邁的胡有和王章炳一樣,被發現時歪倒在輪椅上,頸部勒痕明顯,顏面嚴重腫脹。
“對,勒死。從勒痕來看,兇器是一根麻繩。不過這根麻繩一直沒被找到,兇手可能早就將它銷毀了。”肖誠心接著道:“胡香娟除了被勒頸,后背還挨了一刀。不過致命傷是機械性窒息。”
“胡香娟有個兒子?”花崇邊看邊問。
“是。胡香娟這個兒子叫魯洲安,當時27歲,和胡香娟、胡有住在一起,是作案嫌疑最大的人。出事之后,他就不見了。”
“這個魯洲安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我查過以前的調查記錄,胡有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并且已經發展到了晚期。胡香娟早年喪夫,獨自一人照顧他。后來實在照顧不過來,就將在外地工作的魯洲安叫了回來。”
花崇心跳逐漸加快。
又是阿爾茨海默病,又是晚期。
王章炳也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并且也是被勒頸而亡。
肖誠心接著道:“荷富鎮生活水平較低,胡香娟做鹵菜生意維持生計。魯洲安回到荷富鎮之前,并沒有馬上辭掉工作,是過了三個月,才從以前的單位離職。之后跟著胡香娟賣起鹵菜,輪流照顧胡有。”
“魯洲安以前的工作是什麼?”
“在兵工廠搞基礎科研,具體項目不清楚。他念過大學,一畢業就進了兵工廠。”
花崇往后翻,看到了魯洲安的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長相普通,戴著眼鏡,目光有些茫然,唯一的亮點是唇角有個向上勾起的幅度。
這一點幅度令他看上去很友善。
“當年能搞科研也不容易,雖然工資不高,但心理上的滿足感應該挺高的吧。”肖誠心說:“但胡有病得生活無法自理,胡香娟催魯洲安回家幫忙照看,胡家沒有別的人,魯洲安只能放棄工作。我想,這可能就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從魯洲安回到荷富鎮,到胡有、胡香娟被殺,這中間有多長時間?”花崇問。
“兩年。”
花崇往下看,“胡有失去自理能力之后,靠胡香娟和魯洲安的照料,活了兩年多。”
“沒錯,他們的鄰居說,胡老頭生命力頑強,真能活。”
“但魯洲安可能已經受不了了。”花崇想起王章炳那一家。
王章炳患病五年,但徹底失去自理能力才一年。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王家三兄妹已經扛不住,希望他盡早離世,王楚寧甚至已經準備好了繩索,打算將他勒死。
可想而知,放下心儀的工作,照顧了胡有兩年,魯洲安的心理會產生何種變化。
從25歲熬到27歲,整日的工作從伏案研究變成賣鹵菜、給老人倒屎擦尿,魯洲安每次面對早已記不得自己的外公時,是什麼心情?
“魯洲安的動機就是恨。”肖誠心說,“他恨胡香娟逼他回來,也恨胡有拖累他。所以他要殺了他們。又或者他當時想殺的只有胡有——胡有一死,他的生活才能回到正軌上,他才能有自己的人生,但胡香娟發現了他的所作所為,他來不及權衡,將胡香娟一并殺死,倉皇逃離。荷富鎮最初沒有把案子報上來,后來報上來的時候,魯洲安已經消失很久了,等于是失去了抓捕他的時機。
”
“如果魯洲安現在還活著,那今年就該是40歲。”花崇想了一會兒,“這十三年,他肯定沒有再從事過正常的工作。他殺了拖累他的人,但他自己的人生也徹底毀掉了。”
“是啊,如果他能再忍個幾年,或者想出另外的辦法,既能照顧胡有,又不耽誤工作,這悲劇就不會發生。”肖誠心說。
花崇搖頭。
對待一件事,旁人往往能想出無數兩全其美的辦法,當事人卻連一個平衡點都找不到。
要不世界上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鉆牛角尖。
“不過如果兇手不是魯洲安,他說不定也已經遇害。”花崇道。
“所以這案子一直沒能偵破。一說兇手是魯洲安,他在作案后畏罪潛逃,一說兇手另有其人,胡家等同于被滅門。”肖誠心皺著眉,“你也知道,過去的刑偵技術和現在的沒得比,而且案發地還在鄉鎮里,又給耽誤了那麼久,確實棘手得很啊。”
花崇拍了拍文件夾,“你這不是來啟發我,是給我出難題。”
肖誠心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也是想給你們出點力。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花隊,你盡管吩咐我去辦。”
肖誠心離開后,花崇繼續翻看十三年前的案卷,無意識在記事本上寫下三個名字。
胡有,胡香娟,魯洲安。
魯洲安到底是死是活?
忽然,他想起在查護士呂可的案子時,讓張貿去調查的一個人。
叫什麼來著?
陳……陳辰?
那位替呂可值班,卻因失誤造成醫療事故的護士陳娟,她的弟弟陳辰無故失蹤,不知生死。
柳至秦當時向張貿解釋,一個人無故失蹤,要麼是已經死亡,要麼是因為某個目的,而故意隱藏起來。
陳辰和魯洲安,是死了,還是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