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抱著手臂,背脊微微弓著。
警室里開著空調,不冷,他的厚外套早就脫下扔在椅背上,此時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里面是一件襯衣,顯得身材頎長,十分惹眼,就連這個懶散的姿勢,也擺得有模有樣,氣度非凡。
柳至秦的目光落在他腰間,一時沒有說話。
他瞥了柳至秦一眼,“看哪兒?”
柳至秦抬眸,坦然道:“看你腰。”
“嘖。好看?”
“好看。”
“你這還對答如流了?”
“我這叫老實作答,不敢欺瞞領導。”
花崇咳了一聲,壓著唇角,“打住,說案子。”
柳至秦摸著下巴,勉強將視線收回來,“我們現在主要有兩條思路。一是兇手是王章炳的家人,這雖然聽上去很荒唐,毫無‘正能量’可言,卻不是不可能發生。王章炳沒有別的致命重病,短時間內不會死去,他的存在等于一座壓在兒女身上的大山,他一天不死,兒女的日子就一天不好過。他死了,王諾強等人才能解脫。二是兇手是另一個人,這個人知道異形房間的門外是監控的死角,也知道王章炳被推入了異形房間。‘他’在某個時間點從那扇門進入異形房間,勒死了王章炳,然后逃離。”
“這個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報復?泄憤?”
“這也是我沒有想通的地方。”柳至秦道:“王章炳就是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在工廠忙碌了一輩子,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查到他做過什麼會引人報復的事。”
花崇沉思片刻,“兇手是親人的可能性最大。”
“實際生活的困難,能將深愛變為仇恨。”柳至秦說:“王章炳如果知道他拉扯大的孩子,個個都希望他早些離世,會是什麼心情?”
“他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
“嗯?”
“阿爾茨海默病晚期患者雖然絕大多數時候精神恍惚,誰都不認識,但偶爾——只是偶爾,他們會有短暫的清醒時刻。”花崇嗓音低沉,“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病拖累了孩子,而孩子礙于親情與責任不得不照顧他。”
“如果是這樣,我寧愿永遠沒有清醒的時刻。”柳至秦說:“這太殘忍了。”
花崇不輕不重地捅了他一下,“你別是把自己帶入患者了吧?”
“這倒沒有。”
“放心吧,等你老了,我照顧你。”
“要等到老了你才照顧我啊?”
“知足……”花崇說著突然卡住了,“吧你”沒能說出來,倉促咽了回去。
“怎麼了?”柳至秦問。
花崇搖頭,轉身背對柳至秦。
剛才驀地想起,在一起的這些時日,還有之前的半年,一直是柳至秦在照顧自己,而自己獨自生活了那麼多年,對突如其來的溫柔與關懷,居然沒有半分抵抗與不適應,潛移默化地就接受了。
“怎麼了?”沒有得到答案,柳至秦靠近,將下巴抵在花崇肩上。
花崇立馬站直,低聲叱道:“別亂來!”
“沒別人。”柳至秦在他肩頭蹭了兩下,柔聲問:“怎麼突然背過身去?想到什麼了?”
花崇知道柳至秦有分寸,所以也沒掙扎,“沒想到什麼。”
“那你耳朵怎麼紅了?”說著,柳至秦在那越來越紅的耳垂上親了一下。
花崇背脊有些麻,輕輕吁著氣,“小柳哥。”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懶了?”
“懶?”柳至秦收緊手臂,“花隊,你看你成天都忙成什麼樣了?你這都叫懶,那別人叫什麼?”
“我是說在家里。”花崇說:“我好像都沒怎麼做過家務。”
柳至秦笑起來,溫熱的氣息噴在花崇頸窩里。
花崇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后背枕在柳至秦的胸膛上。
“沒怎麼做就沒怎麼做。”柳至秦說:“花隊,你還跟我計較這個?”
花崇一想自己在家里的懶相,就有些理虧,“要不這樣吧,今后我早起給你做早餐。”
柳至秦又笑。
花崇說:“你笑什麼?”
“還是我來吧,早上時間寶貴,你多睡會兒。”
花崇聽出來了,柳至秦這是嫌他手藝太差,不樂意吃他做的早餐。
本來心里還有些堵,但回味著柳至秦的話和說話時的語氣,唇角又忍不住往上牽。
柳至秦怎麼這麼會說話?一句欠揍的“你做的早餐太難吃”,換成“早上時間寶貴,你多睡會兒”,聽著就成了甜蜜蜜的關心。
花崇瞇了會兒眼,從柳至秦懷里掙脫出來,微揚著下巴,“我發現你這人,雖然個頭挺高,但偶爾還有點甜。”
柳至秦莞爾,“個子高和‘有點甜’不沖突吧?”
“你就不反駁一下我說你‘有點甜’?”
“我為什麼要反駁?”
花崇眼尾勾起,“‘甜’是形容女孩兒的,你這麼容易就接受我用‘甜’來形容你了?”
“誰規定‘甜’只能形容女孩兒?”
“不是嗎?”
“是嗎?”
花崇甩了甩頭,感覺自己有點暈。
他很少被案子繞暈,但時常被柳至秦繞暈,究其原因,大約是對柳至秦全無防備。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張貿說:“花隊,王諾強和張沖戚打起來了!”
??
“是他!是他和王孝寧干的!”與在醉香酒樓時相比,王諾強情緒大變,雙眼通紅,表情也變得格外猙獰,“當初爸剛生病的時候,我們說好了輪流照顧,王孝寧不僅反悔,還動手勒死了爸!畜生,簡直是畜生!干出這種事,還想誣蔑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