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技術人員都不需要。”陳爭沉沉地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連我,都不能參與。”
花崇額角接連跳了數下,“這不符合規矩。上面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地如果出現難以解決的特大案件,上級單位幾乎都會成立專案組,但專案組很少將當地刑警,尤其是重案刑警排除在外,一般都是指揮、監督、合作的關系。一些特殊情況下,專案組即便不需要當地刑警配合,也會點刑偵支隊長、法醫等重要人員象征性地參與調查。
而這次……
“上面不信任我們。”陳爭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眼瞼也垂了下去。
“不信任是指那方面?”花崇問:“能力?”
陳爭挑起眼角,哼笑兩聲:“花兒,你對自己,對重案組,對咱們刑偵支隊這麼沒信心啊?上面那幫人有什麼資格懷疑我們的能力?”
花崇心里清楚,被專案組排除在外當然不可能是因為能力。
一個答案已經出現,他嘴唇動了動,雙眼直視陳爭。
“嘖,別這麼看著我,我他媽心里比你還憋屈。”陳爭站起來,煩躁地踱了兩步,再次嘆息,“這次的案件,不可能是普通人所為。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某個組織策劃的襲擊,意在制造社會恐慌。”
花崇點頭,“嗯。”
“上面認為,咱們這兒,可能有‘不干凈’的人。”陳爭漫無目的地拍著椅背,“所以專案組里,沒有咱們的位置,這個案子的調查細節也不會透露給我們。”
花崇眸光漸深,“他們收到了什麼情報?”
“鬼個情報。要真有什麼可靠的情報,我他媽現在還能站在這兒?早被逮去接受調查了。
”陳爭苦笑,“就是猜測而已,猜我這兒有人‘不干凈’。”
柳至秦道:“理由?”
“鄒媚那件事算一個,尹子喬的案子遲遲破不了也算一個。”陳爭道:“我今天跟你倆說句實話,局里——不一定是我刑偵支隊,可能的確有眼線。”
花崇心臟忽然緊了一下。
陳爭又道:“不過他們省廳,也不見得‘干凈’。我們查鄒媚的時候,風聲走漏。鄒媚的案子被轉移,時至今日,也沒有查出任何線索。”
“所以我們和上面,現在是互相猜疑,互不信任?”柳至秦道。
陳爭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義不明道:“這段時間你們多注意一下。”
花崇起身,神情認真,“陳隊。”
“怎麼?”
“你有‘數’嗎?”
柳至秦看向花崇,欲言又止。
陳爭沉默許久,輕輕地搖了搖頭,“花兒,你只需要清楚一件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
離開陳爭辦公室,花崇有些泄力,手扶在欄桿上,腳像定住了一般,懶得往前挪。
“如果不是在局里,我就蹲下來背你。”柳至秦說。
花崇回神,壓低聲音道:“瞎說什麼。”
“你走不動了,而我還有勁,我不該背你嗎?”柳至秦道:“雖然你不輕,但我也不是背不動。”
被熟悉的目光包圍,花崇胸口的悶意散去幾分,將打火機拿在手中把玩,“剛才陳隊的意思,你聽明白了沒?”
“陳隊有懷疑的人,但沒有證據,無法確定。”柳至秦說:“并且因為某種原因,他不能,至少目前不能告訴我們,他懷疑的是誰。”
“上面的做法不無道理啊。”花崇無奈,“不過陳隊說得也沒錯,市局‘不干凈’,沒準上面也‘不干凈’。”
“其實我覺得,專案組將我們排除在外,不一定是件壞事。
”柳至秦說:“陳隊不是說了嗎,這案子基本上可以定性為某個組織發動的襲擊。我們不在專案組里,但仍然可以暗中調查,說不定比‘在明’的專案組更易行動。”
“我心里不踏實。”花崇說,“線索全是亂的。發動這次襲擊的是什麼組織,會不會和上次對我們動手的人有關?鄒媚和他們有什麼聯系?還有尹子喬——尹子喬的致命傷和這次這十一名被害人的傷太像了。”
“只能一步一步來。”柳至秦靠近了些,聲音低得近乎耳語,“著急也沒用,正是因為線索太亂,才需要我們梳理。案子雖然不在我們手上,機會卻仍然在我們手上。”
此時已經是深夜,兩人所在的角落正好無人經過,當然也不在攝像頭的拍攝范圍內。花崇抬眼與柳至秦對視,幾秒后,鬼使神差地在對方唇角吻了一下。
只有一下,很輕也很短暫,就像錯覺一般。
柳至秦眼尾彎了彎,牽起花崇的手,隨意地捏了數下,然后放開,退出一小段距離。
心愛的人在身邊,親昵是難以控制的沖動,但在并不私密的場合,成熟的心性會讓沖動的情緒點到為止。
回到重案組,花崇告知了案件移交的消息,但沒說陳爭口中的“不干凈”。一時間,辦公室安靜了下來,片刻后有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人自嘲道:“也好,壓力沒了。”
張貿單手捂著臉,往額頭上拍了一巴掌,“啪”的一聲,很是響亮。
花崇向他看去,他“我”了一會兒,失落道:“我真他媽沒出息!沒本事!今天早上和曲副去現場,我緊張得哆嗦,害怕面對這種案子,害怕自己處理不了。
十一個人,全是沒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太慘了……我從下午就開始想,如果這案子不由我們負責就好了,如果上面有人來接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