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他嘴巴很緊啊。我剛才看監控,你都那麼繞他了,他都保持著冷靜。”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接觸到讓他無法冷靜的事。”花崇說:“申儂寒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理智,不過你在監控里看不出來,他實際上已經開始不安了。他流露出的那種情緒,就是我認定他是兇手的依據。”
張貿有些激動,“讓他無法冷靜的事?是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肯定有。”花崇說著放下墊子,站起身來。
“花隊,你又要去哪?”張貿喊。
“接著查案子啊。”花崇向辦公室門口走去,“我就回來喝口水,你以為我回來打盹兒?”
??
DNA鑒定結果早于足跡鑒定結果出爐,事實與推測一致,申儂寒的確是滿瀟成的親生父親。
面對鑒定書,已經被轉移到審訊室的申儂寒神情呆滯,眼珠一動不動,眼皮的顫抖卻越來越快。然后,他的嘴唇張開,眉間開始收攏,面部線條抖動,雙手就像痙攣了一般。
“這……”他好像已經不會說話,眼中突然有了淚,嗓音不再像之前那樣溫潤,整個人仿佛頓時失態。
“怎麼,怎麼可能?”他大口吸氣,好似周圍的氧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此時負載的情緒,“一定搞錯了,我,我沒有孩子啊!滿瀟成怎麼會是我的孩子?”
隔著一張并不寬的審訊桌,花崇審視著申儂寒。
這一段“表演”實在是精彩。木然、震驚、不信、恐懼,申儂寒這名數學名師將自己應當呈現的情緒一點一點、循序漸進地甩了出來。
完美得無可挑剔。
花崇一句話都沒說,“欣賞”他這一連串對情緒的剖析。
剖析得越久,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申儂寒也許已經想到了一種極壞的可能——警方查出他與滿瀟成的關系。
為此,他準備好了一場“表演”。
畢竟即便警方確定他就是滿瀟成的親生父親,也不能由此認定他正是兇手。
警方甚至不能確定他早就知道滿瀟成是自己的兒子。
因為沒有證據。
他必須好好演一場戲,證明自己對滿瀟成的身世一無所知。
不過既然是“表演”,自然有時長。他準備演多久?十分鐘?一刻鐘?還是半個小時?
類似的情緒爆發,至多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那麼演完了呢?當準備好的情緒都爆發完了呢?
花崇晃了晃腳尖,任由申儂寒發揮。
許久,申儂寒右手捂著眼,肩膀劇烈顫抖,不知是不是演練好的話已經說完了,不斷重復道:“肯定是你們搞錯了。”
“搞錯?你是數學老師,難道還不信科學?”花崇清了清嗓子,終于開口,“說說吧,當初你為什麼會與向云芳發生關系?”
第126章 圍剿(27)
申儂寒在申請休息之后講述了一個“感人”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里,他唯一的罪孽,就是對向云芳的滿腔深情。
36年前,大學尚未畢業的申儂寒被分配到溫茗量具廠子弟中學實習,給初中生教授數學。
那時,量具廠是溫茗鎮的經濟支柱,工人們端著鐵飯碗,備受羨慕。而在量具廠廠區內的其他崗位工作,如當教師、當醫生、當牛奶場的送奶工,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一來穩定,二來在那個貧富差異不大的年代,收入也說得過去。
溫茗量具廠子弟校如今已經淪為了鎮里臭名昭著的混子中學,有能力的教師大多另謀出路,留下來的都是混吃等死的老師。
學生越來越少,各個年級的班級萎縮到了三個。不過在申儂寒實習的時候,子弟校和其他中學沒有任何差別。
申儂寒躊躇滿志,想要靠出眾的能力,在子弟校扎根。
那一年實習的12名應屆畢業生中,只有2人最終留了下來,申儂寒就是其中之一。
子弟校給他分配了單身宿舍,和量具廠職工們的單身宿舍在同一棟樓里。在那里,他遇到了年長于他的向云芳。
向云芳不算漂亮,生得比一般姑娘黑一些,性格極好,活潑熱情,喜歡和人聊天,但又很有分寸,從來不說令人難堪的話,也不會主動聊太過私人的話題。
申儂寒和向云芳住在同一層樓。筒子樓每一層都有個大通廊,門和窗戶都對著這個通廊,鄰居們每天進進出出,少不得彼此打個招呼,再加上廚房、廁所都是公用的,住在同一層,感覺就像住在一個大家庭里。
不過申儂寒和筒子樓里的誰都不親。
子弟校有食堂,申儂寒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食堂解決,偶爾嫌食堂的菜難吃,便和同事一道在學校外面的蒼蠅館子“打平伙”,從來沒有在筒子樓的廚房里做過飯。
但有一次,子弟校開家長會,申儂寒身為最年輕的老師,被家長們圍在走廊上,挨個解答他們的問題。送走最后一名家長時,已經是深夜,別說食堂,就連街上的炒飯館都打烊了。
當然也有還開著門的飯館,但太貴,一個人吃劃不來。
申儂寒的工資也就幾十塊錢,不敢破費,路上買了一大口袋便宜的細面條,打算回家煮一碗果腹,剩下的留著下次晚歸時再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