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崇臉色略微一沉,“兇手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
“嗯。”柳至秦點頭,嫌冷,又把車窗關上,“呂可和羅行善已經遇害了,我們等于是從答案倒推出了問題,這才了解到兇手的作案動機。兇手的思維很極端,且匪夷所思,現在要站在‘他’的角度,猜‘他’下一個目標是誰,這太困難了。‘他’對呂可和羅行善的恨意在邏輯上雖然成立,但‘他’這個邏輯其實非常荒唐,輻射面也很廣。照‘他’的邏輯,造成滿瀟成死亡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呂可接受滿瀟成的好意,導致滿瀟成死亡,羅行善耽誤時間,導致滿瀟成死亡。那前一個客人的目的地在市婦幼保健醫院附近,滿瀟成送完這名客人,轉頭就接到呂可,這名客人是不是也該死?當然該死,如果客人不去市婦幼保健醫院,滿瀟成就不會往那兒開,不會遇上呂可。往更遠處推,滿瀟成車上有一把傘,如果沒有這把傘,滿瀟成就不會去送呂可,就不會死,這把傘是誰給滿瀟成的,這個人該不該死?也該。還有,呂可曾經告訴華勇貴,當天晚上她之所以不乘公交,而是選擇打車,是因為遇上了難纏的病人,感覺特別累,這名患者該不該死?在兇手看來,當然也該死。”
“這就是個邏輯黑洞,其中的每一個‘理’都是‘歪理’。”花崇說:“但對身在其中的人來說,卻是‘正確的道理’,越想,就會陷得越深,越容易被說服。兇手認為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他’完全被自己說服了,而殺人帶來的報復快感驅使‘他’繼續作案,旁人與滿瀟成之間隨便一點細微的聯系,都可能成為‘他’動手的依據。
”
柳至秦食指曲起,抵著額角,“必須盡快找到滿國俊——不管他是不是兇手。”
“滿國俊是個關鍵人物。滿瀟成沒有結婚,母親向云芳已經去世,要說作案動機,滿國俊是最有動機的人。”花崇在紅綠燈處拐彎,“如果他不是兇手,找到他,可能也能得到一些重要線索。”
??
回到市局,花崇立馬把重案組、法醫科的成員叫到會議室,言簡意賅地告知了在“金蘭花園”、琴臺街道派出所了解到的情況。
張貿聽得咋舌,“這……這……如果為滿瀟成報仇就是兇手的動機,那‘他’也太變態了吧?是個瘋子嗎?既然已經有了明確的事故責任劃分,‘他’為什麼不去找開發商?不去找物業?殺害呂可和羅行善算什麼?暴雨夜,被檢查出問題的玻璃從高空墜落,砸死了從下面經過的行人,這是典型的天災人禍啊!天災先放一邊,人禍擺明了是三方不作為造成,和呂可、羅行善有什麼關系?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羅行善雖然軸了些,但也是依照規章制度辦事。‘他’有什麼理由殺害他們?”
“對一個連環殺手來說,‘理由’只需要說服自己,不需要讓旁人理解。”花崇視線在會議室里一掃,語氣突變,“但我們必須盡量去‘理解’,因為如果不能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趕在‘他’再次動手之前,從‘他’的思維出發,擬出‘他’的目標,就肯定還會有人遇害。現在我叫你們來開這個會,就是想讓大家集思廣益,分析兇手的心理。張貿說得沒錯,‘他’就是個變態,就是個瘋子,‘他’選中呂可和羅行善,原因是什麼?是因為‘他’認為他倆與滿瀟成的死有關,卻沒有得到懲罰。
‘他’為什麼不找真正負有責任的人?第一,因為那些人已經付出了代價,第二,‘他’暫時沒有能力對他們動手。”
徐戡皺著眉,“這種分析不容易進行,兇手對滿瀟成的了解遠超我們,‘他’熟悉他身邊的人和事,五年之后才開始實施報復,說不定是用了五年時間來鎖定目標,我們可能只能追著‘他’跑。”
花崇“啪”一聲放下筆,“那就從滿瀟成當初供職的出租車公司查起。”
“出租車公司?”張貿問:“花隊,你憑什麼確定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在出租車公司?”
“我不確定。”花崇搖頭,“但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軌跡無非圍繞著家庭和工作單位。兇手下一個目標是誰,根本說不清楚,隨機性很大。但與滿瀟成接觸最多的除了家人,那肯定就是同事……”
說到這里,花崇突然一頓,揉了揉眉心,糾正道:“不,還有醫院。向云芳當初住在四院,四院也要去詳細查一下。我個人判斷,兇手現在盯著的人,不是滿瀟成以前的同事,就是滿瀟成在四院接觸過的醫護人員。以兇手的邏輯,這些人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導致滿瀟成出現在‘金蘭家園’的玻璃大廳下。”
“蝴蝶效應嗎?”徐戡說。
“不。”花崇搖頭,“是扭曲的殺手理論。”
“那滿國俊呢?”徐戡又問:“我們現在這種找法和大海撈針也沒差多少,如果能找到滿國俊……”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柳至秦大步走進來,彎腰伏在花崇耳邊道:“發現滿國俊了,他沒有離開洛城,目前住在一所養老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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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國俊今年才62歲,卻已經在兩年前住進了位于明洛區的一所高檔養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