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事實上,你心里清楚,你孩子的死與她沒有半分關系。”柳至秦邊說邊觀察紀成亮,緩慢道:“所以五年之后,你連她的名字都已經記不清了。”
“我……”紀成亮咬了咬牙,“我明白告訴你們吧,我那時候要醫院把她交出來,不為別的,就為多拿些賠償金!我老婆孩子都死在醫院,醫院不能隨隨便便就把我給打發了吧?我老婆他們搶救不了,怪我們不剖腹產!難道他們醫院就沒有一丁點兒過錯?行吧,我老婆的事我不追究,但我孩子的事總不能算了是不是?他們必須賠!”
聽到這里,花崇已經確定,不可能是紀成亮殺害了呂可,他沒有那麼強烈的恨,并且如今生活安穩,沒有作案動機。
不過柳至秦還是問了個關鍵問題,“昨天晚上12點之后,你在哪里?”
“12點?”紀成亮想了一會兒,“早就睡了。你問這干什麼?”
“沒什麼,順便了解一下。”柳至秦又問,“這幾年你和焦薇的家人還有聯系嗎?”
“早斷了。”紀成亮擺擺手,“她是農村來的,父母兄弟都在鄉下,城里的墓地貴,她走得又太急,我根本來不及準備……后來,她家里的人把她帶回鄉去安葬。我再婚之后,與他們就沒有來往了。”
??
時間不早了,洛城一中的食堂已經開始供應晚餐,花崇本著不能餓著肚子辦案的原則,找學生借飯卡刷了二十多塊錢的餐,然后給了對方三十塊錢。
看著滿滿一桌子用外賣盒裝著的菜,柳至秦笑道:“還是學校食堂便宜。”
“趕緊吃,一會兒回去還得開會。”花崇想著他的手還不方便,提前給他掰好了筷子,“紀成亮不可能是兇手,他對他去世的妻兒并沒有多少感情。
這條線可以排除了。”
“嗯。”柳至秦說:“紀成亮和羅行善也不認識。”
花崇在外賣盒里挑挑揀揀,“我有種感覺——呂可辭職這件事不像我們了解的那麼簡單。她想換一個環境,而想換環境的原因并不是之前發生的醫療事故。她換工作是五年前,搬家也是五年前。換工作可以理解為想換個環境發展,那搬家呢?是什麼事讓她不僅換了工作,還把住處也換了?”
柳至秦夾著一塊排骨,半天沒送到嘴里。
花崇正要提醒他別光顧著想案子,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鍋碗瓢盆掉在地上的聲響。抬眼一看,見一個男生在窗口邊摔倒了,一名五十來歲、教師模樣的中年男人正在幫他收拾滿地的碗筷。
柳至秦也轉身看了看,那男生已經站起來了,很高的個頭,臉都給羞紅了,正忙不迭地說:“謝謝申老師,謝謝申老師!”
被叫做“申老師”的男人似乎搖了搖頭,叮囑了幾句,從背對座位的門離開。
“這老師真好。”柳至秦轉回來,再次夾起排骨,“重點高中的老師,都挺關心學生。”
“怎麼?”花崇問:“聽你這語氣,以前受過老師的氣?”
“受氣倒不至于。不過我念初中的時候,有一回因為打籃球錯過了吃飯時間,去食堂一看,已經沒有菜了,只能吃面。”柳至秦說:“我就讓師傅煮了一碗面,結果手抖,腳也滑了一下,把面給摔了。就跟剛才那小孩兒差不多。”
花崇說:“也有個老師從你身邊經過?”
“對啊。”柳至秦嘆氣,“他非但不幫我收拾一下碗筷,安慰我幾句,還站在一旁大笑,笑得特別夸張,我現在還記得。
”
花崇:“噗!”
柳至秦:“你也笑?”
花崇放下筷子,手擋住半張臉,“因為真的很好笑啊。你想想那場景——端著面,心急火燎想吃面,然后啪嘰一下摔倒,哈哈哈!”
“花隊。”柳至秦故作嚴肅,“領導要有領導的風度。”
花崇指著他的碗,聲音有點抖,“你快吃,還剩這麼多,別耽誤時間了。”
“那你呢?”
“我,我再笑一會兒。”
第115章 圍剿(16)
“陳娟家里的情況我和技偵組已經進行過核實。”
花崇和柳至秦剛回到重案組,張貿就跑了過來,“她的父母的確在國外,最近四年沒有回國記錄。但她的弟弟陳辰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花崇停住腳步。
“嗯!”張貿在平板里找出一張照片,“他就是陳辰,今年25歲。陳娟自殺時,他在L國念大學。陳娟的葬禮他趕回來參加了,并且沒有立即返回校園。三個月后,他才去L國,但不是為了上學,而是辦理退學手續。之后,他在欽省,也就是他們老家所在省份的一所大學繼續學業。因為耽誤了時間,陳辰直到去年,24歲時才本科畢業。在這之后就突然行蹤不明,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花崇問:“那就等于是失蹤了?”
“欽省那邊去年底就已經立案。但花隊你最清楚,無故失蹤的案子很難查,欽省雖然早就立案,但直到現在,也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有點可疑。”柳至秦說,“無故失蹤超過半年,通常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失蹤者已經遇害,第二,失蹤者因為某個目的,故意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陳辰有可能故意失蹤,從欽省來到咱們洛城,目的是殺害呂可,為陳娟報仇?”張貿最初不明白花崇為什麼要讓自己查陳娟家人的現狀,幾小時忙碌下來,漸漸理清了其中的邏輯——雖然在無關者看來,陳娟自殺純屬畏罪、愧疚,與呂可毫無關系,但悲慟至極的陳娟家人,說不定會生出極端的想法,他們也許會恨死去的嬰孩,也許會恨請假的呂可,也許會恨任何人,因為他們不可能去恨自己已經死去的親人,而悲憤、不甘終究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