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被凍死在河里的小孩不是你,你從洛觀村一路走到了楚與鎮,給自己起了個名字,米皓。”花崇垂著眼,“是不是?”
鄒鳴就像聽不懂一般,“我哥呢?”
“我問你是不是!”花崇厲聲道:“想要見到劉旭晨,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鄒鳴肩膀顫抖,烏紫的嘴唇被咬破。
花崇聲量一提,“是不是?”
鄒鳴幅度很小地點頭,哀聲道:“我哥呢?”
“在劉旭晨突發腦溢血當天,周良佳策劃跳塔自殺,造成交通擁堵,急救車繞遠路趕到羨城科技大學時,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花崇說:“你查到這件事時已經是鄒媚的養子。你到周山公墓偷走了劉旭晨的骨灰盒,將骨灰盒埋在這里——你們曾經生活過的家。你與錢闖江重逢,謀劃殺死周良佳三人,為劉旭晨報仇!”
鄒鳴置若罔聞,只是不停地重復著:“我哥呢?”
“七氟烷是你從鄒媚處偷來的。在別人眼中,她是完美的女強人,但你與她生活在一起,你知道,她是個專門對小女孩下手的殺人魔。”花崇蹲下來,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撐著地面,“劉展飛,你是個可憐的人——你的兄長以保護你的名義殺死了五個男孩,你的養母以救贖的名義殘害弱小無辜的小女孩。他們都是罪人!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地對抗命運的不公,只敢對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毒手,并給惡行冠以‘正義’的名號!你在他們的撫育下長大,繼承了他們靈魂里最骯臟最黑暗的一面!你殘殺周良佳三人,他倆的惡毒,盡數投映在你的行為里!”
大約是“惡毒”兩個字刺激了鄒鳴,他抖得整個人都抽搐起來,歇斯底里道:“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是為了保護我!”
“保護?”花崇冷笑,“兇手不配說保護。他保護的是什麼?是你這個焚燒三人的殺人魔?”
鄒鳴捂住耳朵,喝道:“我哥呢!他在哪里!”
“告訴我十年前發生的事,還有你殺害周良佳范淼盛飛翔的經過。”花崇慢慢地說著:“我就將劉旭晨的骨灰還給你。否則……”
鄒鳴揚起脖頸,發出一聲哀怨的大吼。
花崇無動于衷,只等他的坦白。
殺手的講述,與基于線索的推測相差無幾。但讓花崇意外的是,十年前,劉展飛曾經遇到過一個叫米皓的流浪兒。大雪紛飛,米皓穿著單衣,被凍得瑟瑟發抖。劉展飛將自己的衣裳脫了下來,披在米皓的身上。
他們約定,要一起活著走出山林,走到大城市里。
但活下來的,只有劉展飛一人。
天空陰沉可怖,濃云化作秋雨,將土坑澆成濕淋的水坑。
鄒鳴被拽了起來,怔怔地望著花崇,氣勢早已弱了下去,啞聲問:“我哥呢?”
花崇不再搭理他,轉身向派出所走去。
兇手的口供固然重要,但另一項證據卻更加重要。
??
窗外電閃雷鳴,柳至秦盯著眼前的顯示屏,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鄒鳴和錢闖江都已刪掉了《白月黑血》這款游戲的客戶端,賬號里的聊天記錄也一并被刪除。
可是,刪除并非意味著不存在。
游戲開發商的主服務器里,仍然保留著他們的聊天記錄。那每一段對話、每一個字,都是他們的犯罪證明。
警室的門被打開,柳至秦側身望去。
花崇的頭發和衣服被雨水打濕,急切地問:“搜索得怎麼樣了?”
柳至秦站起身,拿來一條干毛巾,“該拿到的,都已經拿到了。
”
花崇接過毛巾,疲憊地按住太陽穴,“辛苦了。”
“應該的。”柳至秦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幫他擦拭濕漉漉的頭發。
“這邊基本上解決,我得馬上趕回洛城。”花崇說:“陳韻肯定還活著。”
“嗯。”柳至秦點頭,“我和你一起回去。”
話音未落,警室里響起手機鈴聲。
花崇一看是曲值,連忙接起。
電話那頭極其嘈雜,曲值的聲音和無數噪音一同傳來,“我們找到陳韻了!活著!”
花崇猛一閉眼,胸中一塊大石落地,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走廊上有人喊道:“我操!仇罕那傻逼想自殺!”
第99章 鏡像(33)
洛觀村派出所并非每一間警室的窗戶都裝有隔離網。若不是一名警員在監控中注意到仇罕翻窗的舉動,并及時趕到將他拖了下來,此時他已經從四樓摔下去。
四層樓的高度,不一定當場摔死,但摔殘卻是肯定的。
誰都沒想到仇罕突然來這一出,就連花崇都有些驚訝。
案子查到現在,脈絡已經相當清晰,不管是虛鹿山案,還是女童失蹤遇害案,都與仇罕沒有任何關系,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錯,他是王湘美的準繼父。王湘美被鄒媚盯上,并最終慘遭毒手有他與王佳妹照顧不上心的原因。但他即便內疚,也不至于在這個時候選擇結束自殺。況且他根本不像在為王湘美的死感到內疚,從頭到尾,他都在逃避、推卸責任。
如果他真有哪怕一分一毫內疚感,他就不該出現在洛觀村,而是陪伴在王佳妹身邊,并積極配合警察查找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