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崇沉住氣,“那錢毛江的事呢?你恨洛觀村的村民恨到這種地步,不惜殺掉三個無辜的人來懲罰他們,你對錢毛江的恨難道不應更深?十年前的事,你參與過?”
“那時我還沒滿10歲。”錢闖江反問:“一個不到10歲的小孩殺了五個比他大的男孩,這符合邏輯嗎?”
“當然不符合。”花崇冷笑,“不過我以為你既然把殺死周良佳三人的罪行攬在自己肩上了,也會順便再頂一個鍋。殺三個人是死,殺八個人一樣是死。”
錢闖江唇角抽了一下,視線向下,含糊道:“錢毛江的死和我沒有關系。”
“你沒有參與,但你看到了,對嗎?”
錢闖江搖頭,“我沒有。”
“你看到了。”花崇卻像沒聽到似的,“你看到了!你看到有人將他們五人殺死,然后點燃了村小的木屋。你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孩,他比你小一些,個頭也比你矮一些。你們一同看著那照亮黑夜的火光,你們靠得很近,雙手甚至是牽在一起的。”
錢闖江啞然地張著嘴,像是在花崇的描述中看到了某個難以忘卻的畫面。
“他們是誰?”花崇問,“點燃木屋的是誰?站在你身邊的是誰?”
“我……”錢闖江用力閉了閉眼,咬肌在臉頰浮動,像一條條掙扎的蚯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錢毛江被殺害的時候,我在家里,我二哥錢鋒江和我同在一個房間,他可以給我作證。”
花崇想起錢鋒江前兩天恐懼至極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在說——錢闖江是兇手,你們趕緊把他抓走!
“不過我要感謝那個兇手。”錢闖江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救了我和很多飽受欺凌的人。
你們抓不到他,讓我給他頂罪也行。你說得對,殺三個人和殺八個人都是死。”
“你這是頂罪頂上癮了?”花崇揚了揚下巴,“當年專案組不作為,放跑了真正的兇手,你便覺得所有警察都沒用?”
錢闖江指尖不大明顯地動了一下。
“劉展飛你還記得嗎?”花崇冷不丁地問。
“他死在河里了。”錢闖江看向下方。
“你親眼看到他死在河里?”
“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都這麼說,所以你就相信了?”花崇抬手在額角摸了摸,“你恨這村里的‘大家’,卻對‘大家’說的話深信不疑,這……似乎有點奇怪?”
審訊有很多種方式,最常見的是打亂順序問相同的問題,還有一種是“詭辯”,在大體正常的邏輯里加入些許不存在必然因果聯系的內容,乍一聽似乎是那麼一回事,其實不然。“詭辯”是為了讓嫌疑人掉入邏輯陷阱,拼命讓自己說出的話符合邏輯,但這種舉動反而會讓他們越來越被動,以至于露出越來越多的馬腳。
徐戡明白這個道理,錢闖江卻是個門外漢,一聽花崇說“有點奇怪”,就開始皺著眉思考。
花崇趁機道:“他其實沒有死?”
“他死了!”錢闖江斬釘截鐵道:“他早就死了!”
“如果我是你,我會希望他還活著。”花崇說。
“他活著還是死了和我有什麼關系?”錢闖江開始變得焦躁。
“他是你的朋友。”
“我沒有朋友!”
說完這句話,錢闖江便不再回答花崇的問題。
??
離開審訊室,花崇神色陰沉,立馬叫人帶來袁菲菲。
袁菲菲精神萎靡,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你和錢闖江是什麼關系?”花崇問。
一聽這個名字,袁菲菲慌張地張開嘴,眉眼間凈是不安。
“他知道你在陽光幼兒園的遭遇?你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袁菲菲愣了幾分鐘后,慘然地笑了笑,顫抖的雙手抓住頭發,喊道:“他都說了?他承認了?他……他怎麼能這樣?他答應過我!他答應過我的!”
張貿趕緊上前,將她制住。
花崇厲聲問:“他答應幫你燒死陷害過你的小孩?是不是?”
袁菲菲目光空洞,重復自語:“為什麼要承認啊?為什麼要承認?我不會把你供出來……你說過要幫我的……”
花崇心中發寒,待她情緒稍有緩和時,再問:“除了錢闖江,還有沒有其他人和你接觸過?”
袁菲菲像聽不懂似的,“其他人?沒,沒有其他人了。”
花崇閉上眼。
毫無疑問,錢闖江承擔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工作,并且愿意為鄒鳴頂罪。鄒鳴藏在他的身后,根本沒有親自接觸過袁菲菲。
“我沒有殺人。”袁菲菲抱著雙臂,肩膀正在發抖,眼淚涌了出來,“我不知道他會殺了周良佳他們……他只告訴我,把他們三個引到沒人的地方,沒有說過會殺了他們。我,我真的不知道!”
??
“袁菲菲?”鄒鳴語氣平平地重復剛聽到的名字,“她不是三名死者的朋友嗎?抱歉,我聽說過她的名字,但并不認識她。”
他事不關己的態度令人窩火,而事實上,與他同在一間警室的刑警們并不能對他做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我只是和同學一起來洛觀村旅游,我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他緩聲說:“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沒有不在場證明而成為嫌疑人。
我不認識死者,沒有殺害他們的動機。”
花崇與他視線相交,他眨了眨眼,卻沒有撤回目光。
“我向你的母親了解過,你是她的養子,11歲之前在楚與鎮的孤兒院生活?”花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