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鋒江抱住頭,肩膀顫抖不已,“以前我沒有跟警察說過,錢,錢毛江死的時候,錢闖江他也在笑,嘴里也在哼歌。我當時聽不明白他哼的什麼歌,現在想來,可,可能也是哀樂!”
花崇神情一肅,“十年前你為什麼不說?”
“因為我不知道他可能就是兇手啊!”錢鋒江喊了出來,“我只是,只是以為他和我一樣恨錢毛江!錢毛江那個人,無惡不作,在外面欺負別人,在家里欺負我和錢闖江,沒人管得了!我們的父親,那個躺在醫院等死的老頭子,到現在都向著錢毛江!十年前我們才多大?我他媽差點被錢毛江打死!我們都希望錢毛江去死!錢毛江后來真的死了,死得還挺慘,被燒成一塊黑碳,我開心都來不及!我沒有想過誰是兇手,只覺得這人是為民除害!”
錢鋒江說著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我根本沒有想過,錢闖江可能就是,就是……”
就是殺害錢毛江的兇手!
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
花崇回過頭,“誰?”
“花隊,是我!”張貿在外面說:“小柳哥讓我來叫你,錢闖江到了。”
聞言,錢鋒江神情一繃,驚恐全盛在眉間。
花崇看他一眼,“這里是派出所,沒什麼好怕的。”
錢鋒江慌張地點頭,“你現在要去審問他?”
“去跟他聊聊。看他怎麼說。”花崇站起來,“我讓其他警員過來,還有什麼話,你可以向他們說。”
??
錢闖江穿著修身的風衣、款式時髦的休閑西褲,腳上是一雙擦得一塵不染的尖頭皮鞋,胡子和頭發都經過打理,似乎是精心打扮過,才來到派出所。
推開門的一刻,花崇幾乎產生了幻覺——坐在這里的是錢鋒江,而剛才那個邋遢的男人才是錢闖江。
不過皮膚黝黑、五官粗獷的錢闖江實在不大適合這身裝扮,看上去頗有“東施效顰”的效果。
如錢鋒江所言,錢闖江唇角掛著笑,那笑容讓人很不舒服,就像憑空聽到指甲刮黑板的聲響。
柳至秦已經在警室里了,手邊攤開的記錄本上卻一個字都沒有寫。
花崇打量著錢闖江,發現他不僅是穿著有了明顯的改變,整個人散發的氣場也和上次在“山味堂”見面時截然不同,不那麼木訥壓抑了,好似突然之間輕松了不少。
“心情挺好?”花崇狀似隨意地問道。
錢闖江抬起眼,笑容未消,“還行。”
“昨天你已經接受過與案件有關的問詢,但今天我還是得親自問問你——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麼?”
問詢記錄上,錢闖江的回答是——在村邊的小河釣魚。
但這一說法無人為證,沒有誰看到他釣魚的經過,也沒有攝像頭在案發時拍到他的身影。而他也沒有將釣到的魚帶回“山味堂”。
他的話,就像漫不經心扯的謊。
提問之后,花崇一直盯著錢闖江。
錢闖江幾乎紋絲不動,默了許久才道:“我去了村小,不是新村小,是出過事的那一個。”
柳至秦指尖不經意地動了一下,問:“去那里干什麼?昨天為什麼說去河邊釣魚?”
錢闖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神情一改過去的茫然,竟有了幾許懶散和戲謔的意味,“去村小和去河邊有區別嗎?反正都沒有人為我作證。不管去哪里,我都沒有你們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如果你們認定虛鹿山上的人是我殺的,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
“那他們是你殺的嗎?”花崇完全沒有被他的情緒左右,冷聲問道。
警室里突然安靜下來,空氣里浮著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片刻,錢闖江咧嘴笑道:“你覺得呢?”
球被扔了回來,花崇半分不亂,“他們三人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錢闖江笑出聲,“把這個村子打回原形算不算?”
花崇瞇了瞇眼。錢闖江此時說的話與反應證明錢鋒江沒有撒謊。這個舉止異常的人,的確希望讓洛觀村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旅游業毀于一旦。
可是為什麼?
“你是洛觀村經濟發展的受益者,且是最受益的人之一。”柳至秦向前一傾,問:“洛觀村發展得越好,你就過得越好,洛觀村越富有,你就越富有。為什麼還想毀掉它?”
錢闖江沉默了,眼中像蒙了一層霧,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種木訥的狀態。
許久,他才道:“因為不配。”
“不配?”花崇問:“什麼不配?”
錢闖江搖搖頭,不再說話。
“那錢毛江呢?”花崇又問。
聽到這個名字,錢闖江眉心猛然緊蹙,但很快又松開,笑道:“他死了,最開心的就是我和我二哥——錢鋒江。”
??
身上疑點太多,錢闖江被暫時留在派出所。
上午氣溫回升,花崇已經脫掉了柳至秦的毛衣,此時正站在走廊盡頭的露臺,被陽光照得虛起雙眼。
柳至秦走過來,手里拿著的居然是兩塊雪糕,“在小賣部買的,聽說是小時候的味道,嘗嘗?”
花崇接過一塊,見已經有些融了,連忙咬了一口,微擰著的眉松開,“比洛城的好吃。”
柳至秦笑,“價格也比洛城的便宜,才一塊錢。”
兩人吃雪糕的速度都很快,花崇扔掉兩根小木棍,問:“你覺得錢闖江會是兇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