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肖誠心的話來說,就是這地方的人窮怕了,突然富起來,別說派出所,就連廁所都要修成宮殿。
一名積案組的隊員先匯報了夜里駕車離去的游客名單,一共27人,只有7人沒有上山參加活動,但在案發前后,他們均被村里的攝像頭拍到,不在場證明充分;上山的20人則始終處于主舞臺附近,同樣沒有作案可能。
這個結果并不令人意外。兇手留在洛觀村里,不僅是想看后續,更重要的是將自己隱藏在游客之中。
“攝像頭最后一次拍到范淼是6點47分,當時他正在一個露天水吧旁邊和盛飛翔說話。”袁昊一邊說一邊播放視頻,“周圍有很多人,但沒有看到周良佳。”
“周良佳為什麼會和他倆走散?”肖誠心問。
袁昊摸了摸鼻梁。顯然,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繼續。”花崇道。
“我在監控里找到了許升。他沒有撒謊,在騷動發生之前,他一直在主舞臺邊。”袁昊說:“不過花隊,你讓我查袁菲菲的行蹤,我只看到她在5點58分離開‘山味堂’,之后再一次被拍到時已經是10點23分,在‘山味堂’對面的街上。那時山上已經出事了,大量游客正在往村里趕。”
“她消失了4個多小時?”張貿看向花崇,“這不對啊,她如果按她自己所說,在村子里散步賞景,那沒有理由不被攝像頭拍到啊!她刻意避開了所有攝像頭?她根本不在村里,而是上了山?這兩種情況都很可疑啊!”
花崇“嗯”了一聲,接著問:“還有呢?已經排除了多少人的作案可能?”
“事發時,大部分游客和村民都有不在場證明。
”袁昊說:“初步調查下來,一共有26人行蹤不明,袁菲菲在這26人里。”
“那其余人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肖誠心問得沒什麼底氣,悄悄斜了花崇一眼。
“去安排吧。”花崇不像夜里趕來時那麼嚴厲,甚至還笑了笑,“肖隊,今天辛苦了。”
肖誠心睜大眼,受寵若驚。
花崇說:“安撫那麼多群眾,讓他們配合調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做得很好。”
肖誠心鼻孔鼓了鼓,有點得意,又有點委屈。
花崇沒有繼續夸獎他,轉向其他人,“現在劃出了嫌疑人的范圍,就一個一個去查。兇手狡猾,并且具有反社會人格,只要發現誰有疑點,就立即匯報給我。”
散會后,隊員們一邊討論一邊離開。肖誠心走在最前面,風風火火的,看上去非常有干勁。
柳至秦也站起來,腳步剛一動,手腕就被花崇抓住。
“嗯?”他低下頭,有些詫異。
花崇收回手,“你別急著走。”
被碰觸的手腕傳來一陣熱度,柳至秦本能地抬起摸了摸。
剛才,他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坐得太久,想站起來活動一下而已。
花崇居然以為他想先溜。
“我不走。”他說,“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
花崇馬上進入狀態,“你查到了什麼?”
“我查過他們五個人最近的通訊以及上網記錄。”柳至秦說:“這次集體旅行,是袁菲菲極力推動的。她在一個月以前,就訂好了‘山味堂’的房間。而且,這已經是她第四次來到洛觀村。”
第86章 鏡像(20)
警室的燈光比“山味堂”客房里的落地燈亮了許多,且無法調節,打開時亮如白晝,關掉后黑暗陡然降臨。
袁菲菲作為重要的案件相關人士,既不能離開洛觀村,也暫時不能回到“山味堂”。
晚間的一次問詢結束后,一名警員將她帶到走廊盡頭的警室,告訴她不能擅自離開,接著關上了門。她先是愣愣地坐在一張靠椅上,而后抬起雙腳,雙手抱住小腿,受不了燈光似的將臉埋進膝蓋。
但這個姿勢并未維持太久。
片刻,她慌張地從靠椅上跳下來,踉踉蹌蹌沖到門邊,“啪”一聲關掉了天花板上的燈。
一瞬間,光明被漆黑替代,房間里充斥著急促的呼吸聲與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黑暗里本該什麼都看不到,門縫與窗簾未完全拉上的窗戶卻滲進來些許光亮,將存在于這方狹小空間里的一切變得影影幢幢。
她緊緊靠著墻壁,十指曲起,指尖幾乎要嵌進墻壁中,指甲與墻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黑暗中燃起了一團黑色的火,火里掙扎著五個矮小的身影,似乎是五個痛苦的小男孩。幾秒后,五個身影漸漸融合,就像被燒化的鐵水。不久,影子再次改變形態,分裂成三個成年人。他們匍匐在地上,一邊哭嚎,一邊向她伸出手,仿佛在說——袁菲菲,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那三個人只有輪廓,但她知道,他們正是被燒死的周良佳、范淼、盛飛翔!
她顫抖著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來。她感到自己難以動彈,陰森的涼氣從腳底涌向全身,不多時,似乎連頭皮都凍得發麻。
她再也承受不住,一邊低聲抽泣,一邊摸索著按下頂燈的開關。
灼眼的光明再次占據警室的每一寸角落。她驚恐萬分地張望,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淚。
房間里沒有黑色的火,也沒有死在村小的五個小男孩,更沒有被燒死的三名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