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明洛區幾乎沒有類似的低端餐飲館,“小韻美食”剛開業時,生意就不錯。
“那些有錢人吃膩了山珍海味,偶爾也想嘗嘗地溝油。”一名騎手開玩笑道。
另一人指著不遠處的一桌人,低聲說:“對啊!看看,那邊那桌的人我見過,住在乘龍灣別墅區,外賣我都送過好幾回。那別墅大得,我靠!不過啊,再有錢也和咱們一樣愛吃路邊攤呢!”
“瞎樂什麼?我們這是沒錢,不得不吃路邊攤,人家一樣嗎?”
“哎,敲我頭做什麼!我的單子好了,下回再收拾你!”
花崇聽著騎手們的對話,看了看那一桌住在乘龍灣別墅區的富人。
若是他們不說,他還沒有注意到——此時來吃燒烤的食客,大多衣著光鮮。
外賣訂單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店里也來了一波新客。花崇與柳至秦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同時,一輛低調的豪車停在路邊,一名四十來歲的女士從車里下來,從容地拿起塑料簍子,熟練地揀菜。
她的妝容、服飾,以及優雅的動作,與她手里的塑料簍子顯得格外不搭調。
第83章 鏡像(17)
剛坐上副駕,花崇拉安全帶的手忽地一滯。
柳至秦側過頭,“怎麼了?”
“你看那人。”花崇朝窗外抬了抬下巴。
他視線對著的,正是手拿塑料簍子,站在菜架邊揀菜的女人。
柳至秦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了然,“她這打扮與氣質,現在應該正坐在西餐館里品嘗紅酒。”
花崇笑,摁亮手機,指了指上面的時間,“可是這個點兒,西餐館基本上都打烊了。她即便做好了盛裝赴宴的準備,也沒有辦法品嘗紅酒了。
”
“這說明路邊大排檔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啊。”柳至秦將車發動起來,“雖然食品安全沒什麼保障,但勝在隨時都開著,味道也不錯,還熱鬧。”
“人啊,歸根到底是受欲望支配的生物。口腹之欲也是欲望的一種。”花崇又看了看女人,輕輕在柳至秦手臂上拍了拍,“先等等,別急著走。”
“嗯?”
“我想看看她是坐在店里吃,還是打包帶回家。”
柳至秦挑眉,“這麼感興趣?”
“看看唄,花不了多少時間。”
一刻鐘之后,女人從小伙手里接過打包好的燒烤,走向停在路邊的豪車。
豪車發動,帶著她消失在夜色里。
“看完了?”柳至秦笑著問。
“看來一個人果然不適合坐在店里吃燒烤。”花崇若有所思道,“嫌疑人第一次見到陳韻時如果是在這家店里,‘他’是單獨來的?還是與其他人一起?”
“‘他’是個有嚴重心理問題的人。”柳至秦看了看坐在店里聊得熱火朝天的食客,“這種人很孤獨,‘他’可能有不少不得不結交的朋友,但私底下不會和這些朋友到路邊攤大排檔吃飯喝酒。‘他’如果來過,大概率是獨自前來。”
“獨自前來,等餐的時候看到陳韻,說不定還與陳韻聊過天。”花崇閉上眼,邊想邊說:“陳韻當時正在某一張桌子上做作業,并沒有與‘他’對視。突然,何小苗將做好的烤串放在案臺上,大聲喊道——小韻,4桌客人的串!陳韻聞聲放下筆,抬起頭,這才與‘他’的視線對上。接著,陳韻沖‘他’甜甜一笑,跑去案臺邊端起盛放烤串的盤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記住了這個漂亮的,性格開朗的,被父母剝奪了正常童年的小姑娘。
”
“可惜陳廣孝把以前的監控記錄都刪掉了。”柳至秦說,“大部分案件里,嫌疑人都有到作案現場‘舊地重游’的習慣。但這個燒烤店顯然不是什麼‘舊地’,‘他’沒有必要再來。最近幾日的視頻,有‘他’的可能性不高。”
“不一定。”花崇搖頭,“‘他’可能想看一看,陳廣孝和何小苗的反應。”
柳至秦想了一會兒,“嗯,這也有道理。”
說完看向花崇,“現在回去嗎?”
花崇這才意識到車還停在原地,“嗯,回去。”
柳至秦拐了個彎,語氣很隨意,“你好像還在想什麼。”
“我在想……”花崇摸著鼻梁,“陳廣孝店里的主要客源和我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和我對嫌疑人身份的判斷也不大相符。”
車在夜色與華燈中平穩前行,柳至秦道:“說說看。”
“‘他’認為陳韻不幸,是因為‘他’對陳韻目前的生活有深重的同感。‘他’極有可能經歷過同樣的不幸,或者目睹過‘他’最親密的人——母親或者姐妹遭受過類似的不幸。過去的不幸導致‘他’至今活在困窘中。”花崇緩慢地說著,眉心淺淺地皺起,右手小幅度地比劃,“‘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否則怎麼能斷定陳韻、王湘美這樣的女孩兒沒有未來?‘他’經營不好自己的人生,才會認為與‘他’童年相似的孩子應當早早死去,這樣才是解脫。”
“你這描述讓我想起了孟小琴。”柳至秦說:“但她已經不可能再作案。”
花崇搖頭,“不,他們不一樣。孟小琴恨的是生來就比她幸福的女人,她作案的動機是扭曲到極致的嫉妒心。但照我們的推斷,‘他’的動機卻是拯救與解脫。
可‘他’不明白——沒有人有資格決定別人的未來。”
柳至秦說:“你對‘他’的‘畫像’,原本是個相對潦倒的、不得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