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你們所愿,今天我的死,是拜你們這些鍵盤俠所賜!”
易琳瑯的死將這場“抄襲”風波推向最后的高潮。部分真心喜歡了他多年的粉絲痛哭不已,有的吃瓜路人暫時閉上了嘴,有的則繼續嘲諷謾罵,斥責他是個懦夫,到死都不肯向林驍飛道歉,到死都在推卸責任。
——向你的粉絲道什麼歉?你他媽最對不起的難道不是林驍飛嗎?
——不愧是靠營銷上位的‘大神’,死前還要秀一把存在感,博一博粉絲的同情。腦殘粉的眼淚好賺呵!
——易狗,你欠林驍飛一個道歉。你丫的別是假死吧?
“我操,我得緩緩。”張貿站在座位邊,擦了擦額角的汗。剛才他本來是坐著的,看到手機上彈出的即時新聞時,突然跳了起來,直到看完整條新聞,仍覺得這事太突然了。
易琳瑯就這麼死了?死于鋪天蓋地的謾罵,死于成千上萬句“去死吧人渣”。
死于一場網絡暴力。
“五年前,當他默許他的團隊造謠林驍飛,默許他的粉絲對林驍飛施以網絡暴力時,一定想不到,將來這把刀會突然轉向,插向他自己的胸膛。”花崇看完加拿大警方發布的通報,輕嘆一口氣,“這就是黑客的最終目的——以網絡暴力殺死易琳瑯。”
“易琳瑯簡直虛偽又懦弱。”因為去了一趟林驍飛的家,目睹過門外被潑漆的痕跡,看到過林母飽經風霜的臉,徐戡對易琳瑯全無好感,得知他死了,分毫不惋惜,只感到那句老話終于應驗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針對易琳瑯的網絡暴力,規模遠遠大于五年前的那一場。
”柳至秦說:“一個人被連續詛咒怒罵了那麼多天,確實難以承受。”
“我只覺得活該。”徐戡哼了一聲,“易琳瑯出身好,高高在上,林驍飛對他來說就是螻蟻,踩死就踩死了。可是憑什麼?誰不是人生父母養?林驍飛就活該被他踩進爛泥?”
花崇搖頭,輕聲道:“但網絡暴力,不管什麼時候,不管針對誰,都是不可取的。”
“那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曲值加入討論,“我覺得這次暴力得好,不然你想,易琳瑯要怎樣才能得到懲罰?他在遺書里不是仍在狡辯嗎?說‘抄襲’事件是他的團隊策劃的,他沒有參與,‘人肉’他更是沒有參與,人也不是他殺的。他會得到什麼懲罰?加拿大的法律治不治得了他?說不定沉寂個一兩年,他又出來撈錢了。退一萬步說,他再也不能靠寫作賺錢,但他家境富有啊,富二代一個,就算不寫書又怎樣?他的家底夠他一輩子揮金如土。”
柳至秦哪邊都不站,顯得有些冷漠,“只能說,希望這次的事能給那些打歪腦筋的營銷團隊、個人敲一敲警鐘。網絡就算仍是一塊無法之地,法仍然不責眾,但人在未來某時某刻,必會為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張貿聽著大家的話,只言未發,默默地看著媒體的報道。
易家的傭人們說,易琳瑯這幾日精神已經不正常了,把自己關在家里,不敢踏出房門一步,連家中的花園都不敢去,老是說外面有人要殺他,又說家里有人監視著他。
“外面怎麼樣我不知道,但家里全是在易家服務了多年的人,怎麼會監視他呢?”老管家說:“少爺壓力太大了,時常盯著攝像頭,說里面有人。
”
網上罵聲陣陣,網友們在管家的話里摳出了重點——“少爺”、“精神病”,紛紛嘲諷道:“大少爺原來是個精神病啊?那咱們是不是立功了?畢竟精神病犯法不判刑呢,你要是不被咱們逼得自殺,誰能懲罰你啊?還說誰盯著你,這不廢話嗎,全天下的人都盯著你吶,我們就是想看看,你丫什麼時候去死!”
“感覺倒挺靈敏,可惜以前你怎麼沒發現,我一直盯著你呢?”男人夾著一根煙,半瞇著眼自言自語。
他大概是唯一一個目擊易琳瑯自殺的人。這幾日,他很少睡覺,坐在電腦前一看就是大半天。
顯示屏上,是不停哭喊、用頭撞墻、呆坐發抖、狂躁嘶吼的易琳瑯。他本想開個直播賬號,讓大家一起觀賞。考慮片刻,卻放棄了。因為前幾天脫身時,他險些被一個“白帽”給抓住,若不是早已做足了準備,“肉機”網絡龐大,他已經被鎖定。
不能再次冒險,只好獨自欣賞。
易琳瑯的精神狀態每一日都在惡化。被點燃的網民就像AI,啟動之后無需操控,即能自發組織攻擊,還能自主升級。他看得大笑,在易琳瑯痛哭咆哮時,樂得鼓掌叫好。
看啊,摧毀一個人是多麼容易。
今天早些時候,易琳瑯像木頭一般坐在墻角,一動不動,和死了沒差。男人本想去補個覺,卻見易琳瑯突然站了起來,狂奔向另一間房,打開電腦,雙眼血紅地盯著屏幕。
男人操縱著電腦自帶的攝像頭,將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痛苦與恐懼帶給男人無上的愉悅。
他打開一個文檔,開始在鍵盤上敲擊。
男人一看,輕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