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故意提到工資收入,問她什麼時候打算和家人一起買房,她的表情又變得窘迫、難堪,其中不乏憤怒。”
“她不愿意聊這些。”柳至秦道:“對她來說,這些可能都是她難以啟齒的傷疤。”
張貿:“我還是無法想象是她殺了唐蘇。”
“不要將主觀情緒、個人好惡帶入案子里。”花崇說:“她有作案動機。”
“花先生,我們中午剛見過面。”孟小琴被帶到市局刑偵支隊,看似從容地微笑,唇角的線條卻隱約有些僵硬,“我記得您說過,該問的都已經問了,怎麼突然又把我叫到警局來?”
花崇開門見山,“前幾天有人在洛西考古基地附近發現一具女尸,這你是知道的。”
“是。挖出尸體的地方離我們道橋路很近,很多人都在議論。”
“那你知道她姓甚名誰嗎?”
孟小琴眉間輕微一擰,似乎正在快速思考這個問題。
幾秒后,她說:“我聽人說,死者姓唐。”
花崇不發一語地看著她。
唐蘇的尸體發現至今,警方并未對外公布唐蘇的姓名,但連日調查,唐蘇的姓實際上已經被部分人所知。孟小琴住在道橋路,知道死者姓唐并不奇怪,她若是否認,才顯得可疑。
很明顯,她剛才擰眉思考的,并非“死者叫什麼”,而是“該不該說出死者的姓名”。
思考的結果,無懈可擊。
但思考本身,卻疑點重重。
花崇又問:“只知道她姓唐?”
“你們……”孟小琴說著看了看花崇和坐在另一邊的柳至秦,“你們這是懷疑我做了什麼嗎?道橋路有人去看過尸體,但我工作很忙,白天不在家,除了死者是位年輕女性、姓唐之外,其他都不知道。
”
柳至秦問:“那你認識一位叫‘唐蘇’的人嗎?”
聽到那個名字時,孟小琴瞳孔驟然一緊,慌亂的神色盡數落在花崇眼中。
“我……”她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拽在一起,手心出汗,似乎正用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認識。”半分鐘后,她說。
“我再問一遍。”花崇說:“你認識死者唐蘇嗎?”
孟小琴咽了兩次唾沫,脖頸的線條收緊。
“警察先生,你們什麼意思?”孟小琴聲線一提,“我與案子毫無關系,你們這麼逼問我沒有任何道理。”
“孟小琴,你認識唐蘇。”花崇拿出兩個物證袋,一并往孟小琴面前一推,“不僅認識,4年前,你還給她寄送過一張自制的北邙山明信片。”
審訊桌上,擺著從唐蘇家相框取來的明信片,和頭山鎮小作坊提供的孟小琴的照片。
孟小琴的神情一瞬間變得驚異至極,恐懼與詫異全凝結在眼中。她捂住嘴,手指不停發抖,肩膀亦一起一伏。
“你認識她。”花崇說:“明信片上的‘一顆芹菜’就是你。”
孟小琴眼眶突然泛紅,眼中盈滿眼淚,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花崇,顫聲道:“唐,唐蘇就是‘蘇蘇’?就是‘海潮驟逝’?她,她就是被害者?”
柳至秦瞇起眼,神色凝重。
“我不知道!”孟小琴說著抬手扶住額頭,不住地搖頭,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大滴大滴落在桌上,“居然是她……怎,怎麼會是她!”
花崇察覺到了異樣,卻只能繼續往下問:“你在明信片里寫著‘蘇蘇’和她的家庭住址,但你不知道她叫唐蘇?”
“她沒有說過她的姓名。”孟小琴擦著眼淚,深呼吸幾口,像是在消化突如其來的噩耗,“我們幾年前在微博相識,她的ID叫‘海潮驟逝’,我很喜歡她拍的照片,與她聊了幾句后,因為很投緣,就互相關注了。
她告訴我她叫‘蘇蘇’,那時我們都叫她‘蘇蘇’。我不知道她姓唐,也不知道‘蘇’是她真名中的一個字,還是單是網名。我已經很久沒有與她聯系過了,真的沒想到她會,她會被人……”
孟小琴又開始抽泣。
那悲戚的模樣讓人覺得她不僅是為朋友的遭遇而感到悲傷,亦是害怕同樣的慘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這一幕看在花崇眼里,卻非常詭異。
得知一個早已失去聯系的網友去世,正常人的確會震驚,繼而悲傷,但情緒激動到當場落淚、聲線顫抖的,卻少之又少。
更何況,這是警局。
花崇問:“你給唐蘇寄送明信片時,就知道你們同在一座城市。既然你們很投緣,那之后都沒有約出來見面嗎?她呢,她知不知道你也在洛城。”
孟小琴呆坐片刻,似乎勉強整理好了心情,搖頭,“我沒有告訴過她我也在洛城,當然也沒有見過面。”
“為什麼?你送她明信片,她沒有回禮?”
孟小琴咬著唇,眼中迅速掠過一種近似怨恨的暗光。
“沒有。我,我……我不敢告訴她我也在洛城,她沒有給我寄過明信片。”
“據我所知,4年前互相寄風景明信片很流行,既然你給她寄了,她沒有理由不給你寄。”花崇問:“你為什麼不敢告訴她你和她都在洛城?”
“我很自卑。”孟小琴的聲音忽然變得出奇平靜,“我一看她的住址,就知道她是有錢人。她住在棲山居,是洛城有名的別墅區。我呢,我住在道橋路,洛城最落后的地方。”
“網絡就像一面濾鏡,我躲在后面,可以掩藏我的出生、家世,可以和像蘇蘇那種住在別墅里的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