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她可憐又可恨,鄙陋無趣,嫉妒那些生來就活得比她好的人。
肖露,出生南方農村,父母皆在鄉下務農,有個小十歲的弟弟。她曾在國內某名牌大學英語專業就讀,畢業后來到洛城,在一所重點中學任教,后以人才引進的方式入職歐來,與唐蘇是同一批到任的教師,關系曾經非常要好,多次到唐家做客。但唐蘇有背景,分到的工作輕松不說,工資也比肖露高不少。因為長輩的打點,唐蘇每年都往上升,而肖露家境貧寒,一直在底層當英語教師。
周英道,近幾年唐蘇偶爾會回家說,肖露與自己疏遠了,幾乎不再說話。
“她嫉妒蘇蘇。去年暑假之前,她匿名舉報蘇蘇跟未成年男學生談戀愛。”周英說到這里時,唐洪沉重地嘆了口氣。
花崇問:“是誣陷還是事實?這個男學生是誰?”
周英有些慌亂,回避了前一個問題,“那孩子姓趙,事情發生后就出國了,早就和我們蘇蘇沒了聯系。”
花崇心里有了數,又問:“既然肖露是匿名舉報,你們怎麼知道是肖露舉報的?”
唐洪沒有隱瞞,“我認識歐來的創始人。”
花崇一哂,略感唏噓。
所謂的“匿名”,看來只是欺騙無錢無勢之人的說辭而已。
“這件事之后,蘇蘇和肖露就斷了往來。”周英往下說:“肖露一定是懷恨在心!她嫉妒我們蘇蘇很久了!警察先生,就是她害了蘇蘇!”
“和我沒有關系。”肖露聲線很冷,像彌漫在她周圍的香水一般,“我殺害唐蘇?虧他們想得出來。”
“肖女士,你最后一次見到唐蘇是什麼時候?”花崇問。
“去年12月24號,平安夜。”肖露雙手抱胸,斜靠在椅背上,“學校搞圣誕活動,她帶學生上臺彈鋼琴。”
“你們沒有交流?”
“交流?我和她沒什麼好說,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今年1月4號、5號兩天,你還有印象嗎?”
“4號、5號?”肖露哼笑,“原來唐蘇剛過元旦就死了,真可憐。”
花崇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想得起嗎,那兩天你在哪里?”
“我在云南,西雙版納。”肖露回答得非常輕松,“圣誕節之后,我申請了年假,26號的航班到昆明,之后去西雙版納,在那里待了半個月才回來。機票信息、酒店和景區監控、通訊記錄,你們想查隨便。”
花崇讓柳至秦去核實肖露所言,見肖露自始至終勾著一抹冷漠的笑,又問:“可以聊聊唐蘇這個人嗎?”
“這是人際關系調查?確定是不是熟人作案?”肖露單手撐著下巴,“她死了2個月,尸體到現在才被發現,現場肯定已經被破壞,你們的痕檢尸檢無法確定兇手特征吧?”
花崇笑:“肖女士知道得不少。”
肖露抿唇,“你們從我這兒得不到什麼線索。我說了,她與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了解她。”
“不了解?但你們剛入職時關系不錯。”
“同期入職,年齡相仿,都是女性,關系不錯很奇怪?”
“不奇怪。”花崇輕聲慢語,“你說你不了解她,但如果真不了解,怎麼確定自己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在邏輯上,似乎有些矛盾。”
“你們當警察的都喜歡談邏輯?”肖露輕哼一聲:“但邏輯在我這兒行不通,我行事只憑情感。”
“那我這麼理解——剛到歐來工作時,你認為唐蘇可能是你的朋友,所以與她親近。
之后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你漸漸了解她的性格、家世,認為這段友情難以為繼,便與她劃清界限。這一切都受內心情感驅使,是這個意思嗎?”
肖露臉上仍不見絲毫緊張,“警察先生,你這是想誘導我承認——我嫉妒她,對嗎?”
花崇虛起眼。
“對,我是嫉妒她。”肖露婉聲笑道:“這世道,寒門難出貴子。我努力打拼三十年,費盡心思得到的東西對她來說卻是唾手可得,毫不費力。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有人出生就在終點線上。論能力,我比她優秀,比她有上進心,就連外表,她也比不上我。但和她相比,我仍然輸得一敗涂地。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成為副校長,過最光鮮閑適的生活,我呢?”
花崇盯著肖露的臉,捕捉對方表情的每一個細小變化。
“心理學上不是這麼說嗎——人總是傾向于嫉妒自己熟識的人。唐蘇當年與我同職、同齡,在我對這個社會還認識不足的時候,她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曾經天真地認為,只要我努力工作,一定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后來我才意識到,就算我已經從農村里走出來,我也永遠趕不上她。差距是生來就有的,我拼命賺錢,每月的工資還房貸、寄給鄉下的家人,每次拿到一份額外收入,都高興得不得了。她和我不一樣,工資對她來講可有可無,她壓根兒不在意。我日日與她相處,在我省吃儉用給家人寄錢時,她讓國外的朋友買了香奈兒的限量手包。”
肖露說著自嘲地一笑,“換作是你,你嫉妒嗎?”
花崇正要開口,肖露又道:“算了,你是男人,不為難你回答這個問題。
就說我自己吧——我當然嫉妒她,我最嫉妒她的時候,恨不得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