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晏闌的猜測沒有錯誤,這會是一張從上到下,覆蓋了許多方面的關系網。而且晏闌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件事的復雜程度還遠不止于此,再挖下去,很有可能就是影響巨大的“大地震”。
江局那天在醫院意味深長的話,父親特意跟著調查組下來巡視,省廳把劉青源直接插進了西區分局,每一件事都不對勁。
這邊晏闌的審訊還在繼續,那邊蘇行在醫院已經掛上了點滴,王軍氣得直接把化驗單摔在蘇行身上:“你自己看看!白細胞都高成什麼樣了?!你就不聽話!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不聽話!”
蘇行把報告單放到一旁,啞著嗓子說:“好了師父,就是感冒,您別這麼激動。”
“霧化不要錢啊!給我戴上!”王軍一邊說一邊把霧化面罩給蘇行戴好,“昨天讓你去找你淳叔叔復查,今天你就給我玩兒這麼一出!你是嫌他不忙還是嫌我不累?”
“王叔……”蘇行難得地撒起嬌來,“別生氣了,您再氣出個好歹來我可就罪孽了……”
王軍嘆了口氣,坐到蘇行的床邊給他掖好被子,又用毛巾給他擦了汗,然后才說道:“我知道你昨天干什麼去了,小行,你還是放不下嗎?”
蘇行把頭扭到另一側,沉默不語,一直到霧化結束他才輕聲說:“我放不下。”
王軍憐惜地摸著蘇行的頭發:“那就去找老江聊聊吧,他知道的比我多。”
“江局并不想讓我知道。”蘇行說,“否則他也不會臨時把您叫回來,讓我去機場接您。他不想讓我聽審訊,不想告訴我現在案子牽扯到了什麼,更不想讓我知道我爸到底是怎麼死的。
”
王軍:“……”
“你們都在用你們覺得對我好的方式來對待我,可你們從來不問我需不需要這種保護,也從來不知道什麼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蘇行輕輕側過身背對著王軍,“我想知道我爸當時到底為什麼會扔掉他引以為傲的警徽,我想知道他在我媽墓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想知道我現在當一名警察到底是不是我爸希望的,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到死都在堅持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根本就不存在……”
王軍輕輕拍著蘇行:“小行,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們都跟著你難受。”
“叔,我長大了,有些事情我可以知道了,有些真相我也能承受得住。”蘇行說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爸的死有問題,我那個時候雖然小,但不是什麼都不懂。我明白你們想保護我的心,但我不能一直當個傻子。我不在意我爸到底是因公死亡還是因公犧牲,我想查這件事也不是因為需要你們給他追授烈士。躺在烈士陵園還是跟我媽一起躺在西山陵園這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我只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他的兒子,我不能連他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軍輕聲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以為老江后來拼了命往上爬是為什麼?級別越高,能看到的檔案就越多,可是他一個正局級的市公安局局長都查不到,我們還能怎麼辦?”
“我累了。”蘇行閉著眼睛說道,“我想睡會兒。”
“睡吧。”王軍從隔壁床拿了個枕頭輕輕送到蘇行懷里,“先養病,你想知道什麼也得等身體好了再說。
”
晏闌趁著午飯時間匆匆趕到醫院,彼時蘇行還在睡著。王軍把他攔在病房外:“小行剛睡踏實,你別進去打擾了。”
“他怎麼樣?”晏闌問。
王軍輕輕嘆氣:“上呼吸道感染,炎癥還挺厲害的,先打點滴消炎。就他這個樣子怎麼也得休息一禮拜才行。”
“那就歇著。反正現在沒什麼重要的事,您勸勸他,別讓他來上班了。”
“放心吧。”王軍拉著晏闌往旁邊挪了一步,“正好問你點兒事。”
“您說。”
“你們案子查到什麼了?”
晏闌把目前掌握的情況大概跟王軍說了一下,王軍聽后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得去跟老江聊聊,小行這邊等他病好了再說。”
“他昨天到底怎麼回事?”
“那得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說。”王軍拍了拍晏闌的肩膀,“你啊……加油吧!”
“什……什麼意思?”
“我又不瞎,也不是老古董。”
“王老您這是說什麼呢?!”
“說什麼你心里清楚。”王軍看向晏闌,“我就想問你,你想好了嗎?他已經吃了太多苦了,如果你沒想好,就別招惹他,你玩得起他玩不起。”
晏闌立刻回答:“我跟您共事也這麼多年了,您覺得我是在玩嗎?”
王軍:“那就好。小行現在心里腦里亂成一鍋粥了,估計得冷靜一陣子,你多擔待吧。”
“王老,您……”晏闌的余光瞟到床尾似乎有動靜,他連忙掐斷了要說的話走到門邊。蘇行剛剛翻了個身,此時正緊緊抱著枕頭蜷縮在床上,眉頭皺得幾乎要擰出水來。
王軍攔住晏闌,道:“沒事,他一生病就這樣,應該是做夢了,不用叫他。”
“我讓人做了點兒清淡的。”晏闌把手里的保溫桶遞給王軍,“他醒了您給他吧,就別說是我送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