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闌坐在辦公室里,從文件袋中把那些一看就是多年累積下來的資料拿出來仔細讀過,他強迫自己忘記剛才蘇行嘶啞的嗓音和蒼白如紙的臉色。他必須心無旁騖地去梳理這件事————
恒眾興豢養的殺手,一定不止七年前殺害唐倩倩的方宗宇和最近錯殺丁義的何浩明,那些在冊的“司機”,有哪些是殺手,有哪些又是真的司機?當初方宗宇殺害唐倩倩之前是從恒眾興離職了的,所以又有多少這種“已離職”的殺手接了所謂“有去無回”的活兒?現在恒眾興的人確實都被扣住了,但是外邊呢?還有那些和葛文亮一樣的顧問呢?也都毫無頭緒。
在何浩明進入恒眾興之前,恒眾興已經營業了十多年,這十多年間接了多少暗地里的生意尚未可知。現在既然從何浩明這里挖開了一角,就必須順著繼續挖下去,不管有多深,總會有全部露出來的那一天。
“晏闌,小蘇他已經去醫院了,你放心吧。”
“嗯。”晏闌把那些資料遞給喬晨,“你看看。”
“你就逞強吧,說你傻你還不承認,這個時候不……”隨著翻看資料,喬晨的聲音逐漸變弱。半晌,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晏闌:“這都是真的?”
“這是剛才蘇行給我的資料,你看看那上面的年份,有些事情確實是對得上的。”晏闌站起身來,“而且蘇行說陸卉梓一直就懷疑馮穎的死和周建興有關,現在看來不一定是陸卉梓胡說。陸卉梓當時跟蘇行差不多大,肯定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她爸是個思維正常的成年人,而且還是個調查記者。
那個年代的調查記者手上有人脈有關系有資源,他能查到的東西不亞于警方。你能看出來這些資料的時間跨度,中間有一段時間很明顯暫停了下來,再后來更新的資料很多就是來自于陸卉梓,我想不是她爸中途放棄,而是因為在這過程中受到了威脅,畢竟馮穎已經去世,如果他再出什麼意外,陸卉梓就成了孤兒了。蘇行之前跟我說過,如果這個案子被貿然翻出來,很有可能再來一個車禍把陸卉梓和她爸一起送走。我當時覺得他想太多,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少。還有……”
————如果馮穎是被謀殺的,那麼蘇行的母親呢?會不會也是被謀殺的?她們同樣在二院工作,又是好朋友,一年之內相繼“意外”去世,這事怎麼看怎麼不正常。還有李婉琴那天在醫院說的“死狀凄慘”又是什麼意思?
“還有什麼?”喬晨追問。
“沒什麼。”晏闌從喬晨手中把資料抽走,“去審審那個叫蔣虎的。”
喬晨關切道:“你行不行啊?你現在臉色太差了。”
“再差也不會比蘇行差。”晏闌拉開辦公室的門,“這事我查定了!”
晏闌接到交管局發來的案卷資料時才知道當年蔣虎是“肇事逃逸”,至今還在通緝名單上,他在腦海里迅速理了一遍已知信息,然后走進了審訊二室。
蔣虎是個膀大腰圓的糙漢子,看著挺憨,但一雙鼠目暴露了他的油滑。晏闌隨意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旁邊的記錄員是被臨時抓來的,見到晏闌緊張地向他打招呼:“晏隊好!”
“嗯。”晏闌朝他輕輕點頭,“干活吧。
”
蔣虎上下打量了一番晏闌,然后帶了幾分輕蔑地說道:“看不出來啊,還是個小領導呢!”
“這個不需要你看出來。”晏闌公事公辦地說,“蔣虎,49歲,平潞市人,十五年前在平潞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門口開車與在輔路正常騎行的受害者相撞,導致其當場死亡,后肇事逃逸。”
“對,是我。”蔣虎直接承認了。
“說說原因。”
“沒什麼原因。”蔣虎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撞著玩兒,就覺得還挺酷的。”
旁邊的記錄員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引得蔣虎一陣嘲諷:“喲,當警察的就這點兒膽啊!你也太差勁了!”
記錄員原本以為晏闌會對自己發火,正準備接受狂風暴雨,卻聽見晏闌說道:“正常人的五感六識對你來說是跨維度的事情,你理解不了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單細胞生物和復雜生命體之間有著十幾億年的進化鴻溝。”
記錄員和蔣虎都有些發懵。記錄員以前只聽說晏闌是做事嚴謹認真到不留情面,沒想到說起話來也這麼犀利。這種說犯罪嫌疑人是單細胞生物的行為算不算是人身攻擊?如果寫進記錄里會不會給晏闌造成困擾?記錄員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晏闌,又看蔣虎的表情似乎是壓根沒聽懂。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就聽晏闌輕哼了一聲,道:“說降維打擊都抬舉你了,你壓根就算不上維度。”
蔣虎張著嘴,半天都沒憋出一個字。
晏闌面無表情地問:“你的顧問是誰?”
“什麼顧問?我聽不懂!”蔣虎依舊嘴硬著。
“好,那我換個問題。”晏闌說,“撞死馮穎你拿了多少錢?”
“沒錢。
”
“蔣曉伊已經畢業了吧?是繼續讀研還是回國工作?金融專業大熱,但也得自身實力過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