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發現了宗宇哥后背的文身,他告訴我他認識了一個姑娘,是個文身師,這個圖案是那個姑娘給他文的。我以為他要金盆洗手準備成家了,結果他說,干了他這一行是不可能成家的。想想也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成了家反而是累贅。沒過多久他就說接了一個大活,事成之后要離開平潞一段時間,然后給了我三十萬塊錢。”
“七年前?”
何浩明點頭:“對。沒想到事情成了,他也被抓了。當時你們在找他的近親屬和朋友,我還以為你們會找到我,但是并沒有,宗宇哥早就跟我徹底切斷了關系,大概是早就意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托人給我傳了話,讓我拿著錢好好生活。”
“誰給你傳的話?”
“那個給他文身的姑娘,我不知道她叫什麼,我也只見過她兩次。”何浩明嘆了口氣,“一次是她給我送消息來,還有一次是我找到她工作的文身店,讓她給我文了這個圖案。后來她就消失了,聽她同事說是去別的城市了。我們這種在外邊漂著的人,哪兒都能待,哪兒都能活,沒什麼家的概念。”
“知道是誰讓方宗宇去做的這件事嗎?”晏闌問。
何浩明彈了一下過長的煙灰:“是老板。但是為誰做的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負責做事,不該打聽就不問,問也問不到。”
“那就說說你為什麼不聽方宗宇的話吧,他讓你好好生活,你卻跟他走上了同樣的路。”
“不是我,是老板找到了我。宗宇哥出事之后,有人到我家來把我帶走,他說他是宗宇哥的老板,問我愿不愿意跟他干。
”何浩明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有什麼資格說不愿意?我知道他們抓我的目的,有我在手,宗宇哥就不會把他們抖出來。反正宗宇哥不在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怎麼都是過剩下的日子,對我來說沒區別,就跟著他們一起了。”
“之前你持刀傷人,也是接的活?”
“是。”何浩明點了下頭,“不過那人沒死成,我也沒死成。”
審訊室里的溫度適宜,可晏闌卻感到一陣難以抵抗的寒意。七年前被方宗宇殺死的唐倩倩、五年前被何浩明弄傷后來又死于車禍的楊靈昌,這兩起案子看似沒什麼關聯,但背后卻是同一批人在謀劃。每年平潞市發生的各類案件近千起,有多少帶有意圖的謀殺混在其中,變成了“車禍”、“意外”、“報復社會”……
晏闌問:“說說這次吧,你剛出來怎麼就接了活?”
“痦子是我自己要殺的。”何浩明回答,“他憑什麼用那個圖案!那是宗宇哥的!他以為文了那個文身我就能帶著他!他癡心妄想!”
“你怎麼認識他的?”
何浩明說:“在丹卓斯。我出來之后被安排到丹卓斯看場子,老板說丹卓斯是自己的地方,我們平常就混在丹卓斯里面,看那些客人干什麼,防止有在里面鬧事的,有時候也幫著處理一下垃圾。痦子在里邊拿貨,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什麼貨?”
“什麼都有。白粉、冰、芬太尼、還有papaya之類的,痦子經常拿的是冰。有一次我們在處理正在散冰的人被痦子撞見了,他才知道我是看場子的。后來他就經常約我,想通過我拿到更純的貨。
我只負責看場子,老板不讓我們碰這些東西,我就說我沒貨,他以為我是糊弄他,三天兩頭地纏著我,后來竟然偷偷去文了個滄龍。我進過局子,你們有我的照片,如果他帶著這個文身犯了什麼事,你們很有可能會聯想到我,這是給老板找麻煩,所以我就想把他處理掉。”
“說具體點兒。”
“他之前租了個房子,用送餐的名義送貨,但是沒干幾天就被警告了,說是有人不讓他這麼干,開門臉兒太危險,還說要把打開的窗戶給封上,找我借車。我本不想搭理他,就先糊弄了過去。后來跟老葛說起這事,老葛就提醒我可以借這個機會藏尸。然后我就按照老葛的安排去聯系他,還替他去建材市場拉了磚回來。他以為跟我交上了朋友,但實際上我那個時候就已經準備好弄死他了。我去煙酒店買了一瓶好酒,又點了幾個大菜,把老葛給我的藥磨成粉放到紅酒里,送他上了路。”
江洧洋和劉毅一來就聽說晏闌在審訊,連辦公室都沒回直接走進了觀察室,在觀察室里的幾個人接連起身讓座。江洧洋看了一眼屋里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藏在角落里的蘇行身上,蘇行知道避無可避,于是起身叫了聲:“江局。”
江洧洋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問:“王軍今天回來,你怎麼沒去接?”
“啊?師父沒跟我說他要回來。”
“飛機十點落地,還來得及,開我車去吧。”江洧洋把鑰匙扔給蘇行,“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
“好的江局。”
另一邊審訊室內,晏闌還在專心地跟何浩明問話:“你和葛文亮是怎麼認識的?”
“老葛是我的顧問。”何浩明回答道,“我們每個人在干活之前都要有一個‘顧問’來幫我設計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