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舒的動作只慢了一瞬,便再次恢復了正常,笑著和霍飛寒暄起來。
蘭天跟在時景舒身后,朝霍飛打了聲招呼。
等服務員把菜上齊,退了出去后,霍飛才進入了正題,將宋山在郊外租賃倉庫一事告訴了兩人,幾人商量了一會兒,定于明早出發,到倉庫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的那些書。
重要的事情沒到五分鐘便說了個清楚,隨后,幾人便互相招呼著動了筷子。
經過一路的奔波,蘭天也不免有些餓了,將臉上的口罩取下,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飯。
霍飛自從兩人進門起就無時無刻不處于自慚中,不敢與兩人對視,聲音裝得熱切無比,而眼神和表情卻十分僵硬。
此時,他注意到蘭天臉上和脖子上殘留的瘀傷,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他擰開一瓶白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辣辣的液體燒過喉嚨,也燒上了他的面頰,令他感到無地自容。
時景舒看著霍飛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勸說未果后,伸手將酒瓶奪了過來。
霍飛的嘴里一直胡亂地說著他們當年在警校時的經歷,時景舒心頭發悶,想到了前兩天兩人的通話。
那時,霍飛躲進了一間屋子,幾乎是用哀求一般的語氣向他懺悔。
“時啊,哥知道,哥對不起你,五年前,要不是看在我警察的身份,我就真的沒命了,...打那以后,我也是不得已,不得已才幫他們的啊。”
宋山死了,他就接替了宋山的工作,成了那間救助站的保護傘。
一開始,他是不愿意的,人口拐賣這種事,在他看來,是最為可恥的犯罪,但后來,他忽然想通了,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來接替宋山的工作。
他無法從那些人的手中逃走,但至少,他還可以偷偷地,偷偷地讓其他的人逃走...
可漸漸地,在被警告過許多后,他也不太敢了。
“...現在,有了你嫂子,還有孩子,我更是身不由己。”霍飛在電話那邊顫抖著聲音,嘶啞道:“查到了也好,查到了...我也就解脫了。”
那時,時景舒聽出了霍飛語氣中的哽咽,但依然可以維持平靜。
可現下,當面看到霍飛的眼淚,他心中卻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
霍飛雙肘撐著桌面,用手死死地遮住自己的雙眼,悔恨地無以復加,他緊咬著牙,發出無聲地慟哭。
時景舒怕監聽的人察覺異樣,只能機械式地順著剛才霍飛的話往下聊。
“是啊,當年那家店真的很不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再去嘗嘗。”
他對霍飛包庇罪犯,甚至差點害了蘭天的行為不是不恨,但五年前,要不是他,霍飛原本也不必遭遇這一切。
站在他的角度,他無法對霍飛的行為全然指責。
更何況,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眼下,他依舊信任著這位昔日的同窗。
時景舒知道,霍飛骨子里和他一樣,都帶著身為警察的驕傲,有這份心在,他就不會被徹底瓦解,只要有了機會,哪怕粉身碎骨,他都會再次站起來。
礙于有人監聽,時景舒無法道出自己的想法,只能霍飛的肩頭拍了拍,真心地向對方道了聲謝。
霍飛痛苦地擺了擺頭,生生將嘴唇咬出了血滴子。
...
第二天,到了快約定好的時間,時景舒和蘭天便從酒店出發,開車來到了霍飛租住的小區院外。
可誰知,等了許久也不見霍飛出來。
就在時景舒準備和他聯系時,霍飛主動打來了電話,聲稱自己臨時要去郊區辦點事,一早就從家出發了,讓時景舒兩人不用去接他,直接開車去郊外租賃區就好,他在那里等他們。
掛斷電話后,時景舒就知道,今天的計劃恐怕是出現了一些變故。
昨晚吃飯的時候,霍飛就打字告訴他,他自己的手機已經處在了監聽當中,再通話的時候一定要多作注意。
如此看來,他們今天的目標,并沒有完全放松警惕。
要想順利地引誘秦星闌露面,恐怕并沒有預想中那麼簡單。
時景舒調好導航,重新發動了車子,從霍飛家到郊外租賃區,一共有40分鐘的路程,蘭天將車窗降下一點,盡可能地調整狀態,讓自己不要暈車。
透過兩人身上的微型攝像機,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實時傳送到了東城市警局。
整個專案組的成員和警局內參與過此案的警員都坐在一起,時刻關注著兩人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的狀況。
除了時景舒以外,局里所有的警員都沒有啟程前往東城,唐瑩瑩今早還特意拉著于向陽和孟云到警局外不遠處吃了頓早餐,為的就是讓秦星闌能夠相信,時景舒此次前往荷市,是瞞著局里上下,一次違規又私人的行動。
表面的松懈下,掩蓋的是這兩天沒日沒夜的籌劃。
自從時景舒和蘭天抵達荷市后,所走的每一條路線,預定的酒店,包括吃飯的地點全都埋下了眾多警力。
更別提兩人今日前往租賃區的這條路線,幾乎做到了每隔百米就有一崗,怕的就是秦星闌會在路上突然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