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天面色微變,在口罩的遮掩下,并沒有被人發現。
他盡量放緩了呼吸,驚惶地發現原本早已習慣的味道,此時卻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他聞到過比這個濃烈百倍的味道,就在那個被生生剖開的肚皮的男人身上。
蘭天只感覺像是被無數只螞蟻爬滿了全身,他再也忍不住了,掙開時景舒的手,跑到屋外干嘔了起來。
時景舒快步追了出去,魏桐靠在椅子上,笑了笑表示理解,朝剩下的幾人道:“走,去屋外說吧。”
蘭天被時景舒扶到了不遠處的洗手間,岑鳴狐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同為法醫,他不理解為什麼蘭天的反應能有這麼大。
孟云摸了摸下巴,沒多嘴地說什麼話,秦星闌的助理站在一旁,安靜地像塊木頭。
沒一會兒,時景舒便扶著蘭天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蘭天沒再戴臟了的口罩,緊挨著下巴的衣領也被打濕了一小片,時景舒避開傷處,勉強給他擦了擦臉后,蘭天臉上的青腫傷痕看著便愈發明顯。
魏桐詫異地看著蘭天,時景舒沒等魏桐開口,便主動向對方做了自我介紹。
“...這位是我們隊里的法醫,遭遇綁架后身體還沒有恢復好,還望見諒。”
蘭天面帶赧然地朝魏桐問了聲好。
“哪里。”魏桐作為長輩,自是心疼更多一些,細致地尋問了幾句傷情后,便進入了正題。
“這名死者,男,28歲,生前沒有過重大疾病,但在右膝關節處曾有過一次嚴重骨折,沒有得到有效處理,骨頭沒長好,日常走路什麼的也會受到影響。
”
“他骨折的傷,大概是什麼時候造成的?”時景舒問道。
魏桐思索片刻,保守地判斷道:“至少十五年以上。”
十五年...是一個完全不可能臨時做出的偽裝...
蘭天也明白這個道理,深吸了一口氣,急忙問道:“那死因呢?”
魏桐頓了一下,道:“是燒死的,死者的全身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三級燒傷,百分之十的皮膚甚至形成了炭化,氣管和大支氣管內都檢測出了煙灰,血液內也查出了致死量的一氧化碳。”
“除此之外,在其前額還發現了一處開放性的創口,顱骨也出現了輕微的骨折。”
毫無疑問,這人是在經歷了車禍撞擊后,由于頭部受創陷入了昏迷,后又因車輛自燃導致活生生被燒死在了車內。
孟云聽了這麼多,只關心一個問題,“能確定他就是秦星闌本人麼?”
聞言,秦星闌的助理也望了過來。
面對孟云的問題,魏桐似乎有些為難,道:“這點我不敢保證,我們只負責提供客觀證據,至于判斷的事情,應該交由你們來做,不過...我記得,關于DNA比對的結果不是已經出來了麼?”
DNA一致,身上的衣物殘留一致,舊傷一致,所有的證據都呈在眼前,魏桐其實并不明白,孟云的擔憂到底在哪里。
良久后,時景舒再一次問道:“能不能做面容恢復?”
“這...”魏桐啞然,“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想和原來百分百一樣恐怕很難,大概能有個七八成的還原度。”
“可是,這有必要麼...”岑鳴一臉莫名其妙,不懂時景舒兩人的堅持,甚至開始覺得兩人是在故意為難他們。
此時,許久沒出聲的蘭天忽然問道:“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
通常來說,這有些不合規矩,但鑒于蘭天也是一名法醫,更是最后見過秦星闌的人。
魏桐猶豫了一陣,還是同意了。
蘭天忍著胃里的難受,穿戴好一次性的防護服和手套,在岑鳴的帶領下來到了內里的操作間。
解剖臺上,疑似秦星闌的尸體已經被剖解完成,胸前的縫合線整齊而又漂亮。
蘭天來到解剖臺前,仔細地打量著這具全身燒傷,看不出面容的尸體,不論是尸體的身形還是五官的位置,似乎都和秦星闌有著高度的一致。
蘭天身體一晃,眼前頓時有些發黑。
火災時,是秦星闌孤身留下,才給他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他曾經承諾過要救秦星闌出來,但...
但這可能是這輩子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了...
蘭天渾渾噩噩地轉身,準備離開時,左手不小心碰到了解剖臺的邊緣,手心處被縫合好的傷口霎時傳來尖銳的刺痛。
岑鳴嘆了口氣,就知道他這是在多此一舉。
可下一秒,蘭天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轉身快步沖到了解剖臺前,忍著不適,用手在尸體的右腿膝窩處仔仔細細地摸索了起來。
片刻后,他眼神發亮地抬起了頭,一句話就讓岑鳴徹底呆住。
“死者不是秦星闌。”他說。
*
同一時刻,國內某處隱蔽的高檔別墅區內,一個男人正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電腦在和另一個人進行著視頻通話。
男人身著浴袍,膝蓋上裹著兩副特質的藥膏,他把鏡頭向上調了幾分,只讓自己的上半身出現在屏幕中。
他們所使用的通訊軟件和市面上發行的任意一款都不相同,連對話的內容也讓人有些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