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舒沒再管三隊幾人,一溜煙就跑到了涵洞邊。
他探過頭,蘭天正蹲在尸體邊,一向整潔的白大褂下擺沾滿了塵土,不曉得圍著這塊地方轉了幾個來回。
陰影里還站著個人,好像是剛才留下的警員。
時大隊長肚子里的壞水止不住地往外冒,想嚇唬一下認真敬業的小法醫。
他緊貼著涵洞的邊緣,放輕了步子,從蘭天的身后一點點靠近。
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他伸出雙手,猛地搭在了蘭天肩膀上,同時捏著嗓子“啊”了一聲。
誰知蘭天還沒什麼反應,一旁站著的人“嗷”一嗓子竄出去兩米遠,手里的板子“唰”地砸了過來。
時景舒反應極快,一把接住了那塊畫板,避免了它砸向蘭天的腦袋。
板子上,是還沒畫完的一張人臉。
時景舒極度不滿,“你干嘛?”
“我還想問問你干嘛!多大年紀了還玩這套。”局里的畫像師黎遠程呼吸加快,他摸著自己一百八的心跳,心想自己下次再給三隊干活兒自己就特麼是個狗。
蘭天把尸體的衣服整理好,站起身,指著一邊的燈架子上的反光,眼中劃過一絲得意,“你剛一進來,我就看到了。”
所以不僅完全沒被嚇到,還對時景舒要做什麼充滿好奇。
兩人的拉扯殃及無辜,時景舒絲毫沒有愧疚之意,指著蘭天,對著黎遠程驕傲地說:“你看看人家,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還當什麼警察。”
“滾滾滾,我才不屑于跟小人爭論。”黎遠程奪過畫板,跑到最亮的地方繼續涂涂畫畫。
看上去全然不在意,只是下筆的聲音和剛才比起來,聽上去實在是大了不少。
“喝點水”,時景舒沒再理會黎遠程,撿起地上的礦泉水,擰開后才發現蘭天兩只手還帶著手套,上面滿是血污灰塵。
白熾燈散發的熱量很足,蘭天又穿得厚,此時出了一身的汗。
蘭天搖了搖頭,“沒事,我不...唔...”
眼前是時景舒骨骼分明的大手,對方硬是把瓶口抵到了他的唇邊。
黎遠程有力的落筆聲驟停,接收到時景舒的目光后,他吹了聲口哨,十分有眼力見地滾出了涵洞。
蘭天耳根有些發熱,喉頭滾動了一下,順著時景舒的力,淺淺地喝了幾口。
他抿了抿唇,思路突然被打斷,腦子里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時景舒眼神收斂,隔了一會兒,淡笑道:“老是跟你說多喝水,怎麼總不聽。”
他幫蘭天脫下厚重的白大褂,搭在自己臂彎,輕聲道:“都有些什麼發現?”
蘭天輕咳一聲,先挑著簡單的開始說,“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在48小時以上,死亡原因現在還不能確定。”
“但初步來看,死者身上都是機械性損傷,至少有二十多處鈍器傷和十幾處銳器傷。”蘭天之前的思路慢慢回歸,又恢復了匯報工作時的嚴肅模樣,“不過,這些損傷表面上來看都不足以致命,致死的原因要等尸檢后才能確定。”
時景舒:“但這出血量……”
“只是看著比較嚇人,但是銳器傷相對較淺,并不致死。”
“另外,還有一件比較奇怪的事。”蘭天看向時景舒,不確定道:“是誰報的案?有沒有動過尸體?”
“怎麼?”時景舒抬眼,不明白蘭天為什麼這麼問。
“報案人先前已經走了,不過據他所說,只是不知情的時候踢了一腳,之后就沒再碰過尸體了,有什麼問題麼?”
他們一到現場,他就和報案人溝通過,對方雖有些強裝鎮定,但言語間并不像有所隱瞞。
做了這麼多年刑警,在報案人是否撒謊的判斷上,時景舒還是自詡有些信心。
“不對啊。”蘭天眉頭微蹙,又蹲下身翻看死者的衣服。
良久后,他抬起頭,肯定地說:“死者的衣服被動過。”
“什麼意思?”時景舒也蹲下身,兩人合力把尸體側過來,蘭天指著尸體的衣服道:“你看背后的壓痕。”
死者身穿一件短袖襯衫,前襟敞開,幾粒扣子已經不知道散落何處。
在襯衫的背后,是像咸菜干一樣皺皺巴巴的皺褶。
蘭天翻開一處皺褶,道:“這些壓痕的折疊處,已經有了拖拽后的磨損。”
這就說明,襯衫背后形成的壓痕,是被拋尸于此后,被尸體的重量壓著所形成的。
“所以,在被兇手拋尸到這兒后,他的衣服應該是皺成一團,壓于身下。”
說到這兒,蘭天偏過頭,他相信時景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景舒瞇起眼,回憶道:“然而我們到這兒時,尸體身上的衣服是好好穿在身上的。”
上半身的傷痕被盡可能地遮蓋,甚至連扣子都系上了兩個。
時景舒神情玩味,他帶上一雙新的手套,輕輕地撥弄著衣服上的皺褶。
衣服上浸了不少血液,血液干涸后使衣服變得格外板硬。
因此這個壓痕,就顯得十分明顯。
“距離衣服被整理過到現在...大概過了多久?”時景舒看向蘭天。
蘭天猶豫了一會兒,道:“尸體衣服前襟的褶皺依舊清晰,后背的有些平了,...你說得對,應該不是報案人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