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電話給斯嵐,抗議他的專權和決斷。
“等我兩天,我把伯父伯母帶回來,”斯嵐道,“我不放心派人去,這種時候,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裴嘉玉咬指關節:“我也可以……”
斯嵐不接他的話茬:“早飯吃了嗎?我出門前煮了紫米粥和雞蛋,吐司和香腸在餐桌上,午餐和晚餐我安排人送過來。”
裴嘉玉:“……我都快三十歲了,不是三歲。”
“嗯,我知道,”斯嵐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道,“等我回來。”
斯嵐是在一周后回來的。
裴嘉玉正在睡夢中,忽然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
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門被倏然撞開,一陣寒氣瞬間卷了進來。
裴嘉玉驚得睜開了眼,身上已經跌跌撞撞撲上來一個人。
細微的血腥味在房間里彌漫,雖然很淡,但在原本安靜的房間里,忽然被無限放大。
裴嘉玉感覺像是忽然掉進了冰冷的海水中,遠方的燈塔忽閃忽暗,不遠處傳來鯊魚撕扯皮肉的咀嚼聲,血水和泡沫翻滾,一起將她拉入深淵。
裴嘉玉抓住身上人的手腕,失聲道:“斯嵐!”
“噓,別叫,”斯嵐幽幽道,“半夜擾民,一會兒樓下人家要找上來了。”
裴嘉玉摸到他手腕上的紗布,聲音發抖:“你,你背上……”
“沒事,嘶……”斯嵐的聲音頗為鎮定,“胳膊上拉了一條口子,回來之前讓醫生包扎過,剛才上樓的時候有點牽扯到傷口了,你松開我點兒。”
裴嘉玉慌忙起身,打開床頭的臺燈,把他扶到床上。
借著床頭幽幽的燈光,裴嘉玉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樣。
斯嵐整個人裹在黑色風衣里,靠坐在床頭,臉色蒼白,眉頭微微擰緊,脖頸右側有一道細細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我中了裴宏的圈套,”斯嵐道,“他是故意出現在街頭被拍到的,他其實不知道伯父伯母躲在哪里,故意出現引我過去,在我全神貫注對付他的時候,從背后偷襲我。”
裴嘉玉的心臟提了起來,仿佛自己也身臨其境處在當時的場景中。
“幸好我帶的人夠多,”斯嵐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力大磚飛,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就是身上挨了幾刀,還好,沒傷到要害。”
“伯父伯母沒受傷,現在住在安全的地方;至于裴宏,我也已經把他送到警察局去了……”
話音未落,裴嘉玉忽然撲進了他的懷里。
斯嵐一愣。
裴嘉玉似乎是想說什麼的,但是因為后怕,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用力地抱著他,好像要把他的骨血都揉進自己身體里。
斯嵐怔了怔,抬起手,小心翼翼放在裴嘉玉的后腦勺上:“我沒事……”
因為被用力地擁抱著,他的臉色有些紅,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裴嘉玉忽然抬起頭,問他:“之前你受傷那次,跑來我老家找我,是為什麼。”
斯嵐回憶了一下:“那次,是裴宏第一次知道我背叛了他,氣急敗壞捅了我一刀……”
裴嘉玉:“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斯嵐:“不想你操心這些事,操心也操心不來。”
裴嘉玉盯著他:“不想我操心,還跑來找我?”
斯嵐顧左右而言他:“小鎮清靜,適合養傷……”
裴嘉玉打斷他:“你想我了,是不是。”
斯嵐:“我……”
裴嘉玉篤定地道:“你還喜歡我。”
他說的不是疑問句,也不是設問句,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肯定句。
斯嵐有些噎住,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慌亂。
自從裴嘉玉住進來之后,兩人的關系基本還是處于比較疏離客氣的狀態,有些事情兩人都沒有捅破,就這麼一直尷尷尬尬、別別扭扭地相處著。
如今裴嘉玉突然毫無預兆地來了這麼一句,斯嵐原本蒼白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血色。
他本能地似乎想要為自己辯駁兩句,但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臉也比剛才更紅了。
就在這時,裴嘉玉又來了一句:“可是,你現在是alpha了,我也是alpha。alpha可以和beta結婚,但不可能和alpha結婚,你知道的吧。”
一句話又差點把斯嵐氣個半死。
斯嵐眉頭擰起來了:“你想說什麼。”
裴嘉玉慢慢地道:
“我想說,其實我一直在回想這十幾年,我們之間的事。”
“曾經因為你不肯恢復腺體,我拼命推開你,希望你過得好,哪怕你的生活里沒有我。”
“后來我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因為你說你要投靠裴宏,你說你與我之間再無瓜葛,只是陌生人。”
“再后來……我還是覺得,要是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就好了。”
斯嵐微微一愣。
裴嘉玉苦笑:
“如果當初我沒有執意要領養你,你應該會在一個平凡而幸福的家庭長大。”
“你會有很寵你的繼父繼母,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讀書工作,然后和一個溫柔漂亮的omega結婚。”
“你不會受這麼多的苦,不會受傷,不會被卷進這些腥風血雨、手足相殘的斗爭中,不會好幾次差點死掉。”
“你會有很幸福,很快樂的一生。”
“所以……”
斯嵐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盯著裴嘉玉的嘴,似乎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裴嘉玉還是堅持說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角帶淚,略微顫抖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