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是希望裴宏遭報應的。
但是打心底里來說,他希望親手扼殺裴宏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還有什麼是比手刃仇敵更爽的呢。
他現在比從前大有進益,也已經借著皮包公司的殼子私下給裴宏使了幾次絆子,但要扳倒裴宏,仍然十分吃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裴嘉玉一邊密切注意著裴宏的一舉一動,另一邊卻也感覺到,自己的生活里出現了些異樣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跟蹤了。
一個月前的一天深夜,公司有一批貨要運往碼頭,路上車輛拋錨,負責人緊急打電話聯系他,因為這批貨是要運往國外的,時間緊迫,本來就已經特意申請過延期了,不能再拖了。
公司現在的規模,也撐不起這麼大單子的滯留,很可能造成資金鏈斷裂。
裴嘉玉接完電話,二話沒說穿上衣服,開車趕往事故點,連夜把貨物拖到碼頭,總算沒誤了時間。
結果回家的路上,大概是因為精神高度緊張之后的疲乏,整個人昏昏欲睡,結果開到郊外的一處偏遠地帶,居然把車開溝里去了。
裴嘉玉腦門兒在方向盤上一磕,當場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干凈明亮的醫院病房里,腦門兒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
護士告訴他,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把他送來的,費用也毫不猶豫替他交了,因為送來得及時,他沒什麼大礙,只是輕微腦震蕩,休息休息就好了。
……看起來,對方似乎是碰巧路過的好心人。
但是當裴嘉玉想答謝并把錢還給對方時,護士卻告訴他,對方并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甚至連交的費用都是現金,所以無法通過賬戶聯系到對方。
這就奇怪了。
裴嘉玉不懷疑這世上有純粹的好心人,但慷慨到如此地步,實在有些反常了。
一個月后,裴嘉玉身體已經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他回到家里養傷,同時繼續學習工作,夜以繼日。
一天中午,他自覺身體已經恢復完全,于是步行去父親的公司。
不料日頭毒辣,身體也還虛著,走了三百米他就開始氣喘吁吁,頭暈目眩。
本來想走到路邊便利店喝點冰飲料休息一下,然而還沒摸到便利店的門,就腿一軟倒了下去。
裴嘉玉半睜著眼睛,朦朦朧朧間看到不知道哪里冒出來一個胖胖的男人的身影,驚恐地扶住了他。
裴嘉玉瞬間清醒,瞪大了眼睛,和那男人面面相覷。
裴嘉玉:“……”
胖男人:“……”
胖男人雖然胖,但是膚色挺白,是很和氣敦厚的長相,看到裴嘉玉沒事兒,手一松,撒腿就跑。
裴嘉玉坐了個屁股墩兒,看著胖男人的身影,一時失語:“……”
那以后,裴嘉玉就長了個心眼兒。
他開始留意四周的聲響,細微的,隱秘的,不露痕跡的……
雖然對方藏得巧妙,但是只要留心,很多事都有跡可循。
……
又過了一個星期,某天深夜,裴嘉玉假意出門扔垃圾。
提前安排好的“混混”從拐角后突然竄出來,把他撲倒在地。
就在這一瞬間,裴嘉玉身后傳來了急匆匆的奔跑聲,以及迅疾的拳風——
下一秒,裴嘉玉和混混一起轉身,把突然出現的男人按在身下,死死抓著他的手腕。
胖男人吃了一驚,掙扎起來:“……放開我!”
裴嘉玉盯著他:“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蹤我。
”
胖男人臉都憋紅了:“……我只是碰巧路過!”
裴嘉玉:“所以之前我出車禍后把我送到醫院,我中午在路上中暑暈倒,你跑來扶我,都是碰巧路過?”
胖男人不吭聲了 。
裴嘉玉拿不說話的人毫無辦法,何況真說起來,對方雖然一直在偷偷跟蹤他,但也并沒有傷害他,反而是一直在救他。
裴嘉玉一時沒了主意,恰在此時,不遠處出現了一道隱隱的亮光。
“小玉,我聽到聲響了,你在附近嗎。”
裴父舉著手電筒,從遠處走來,聲音中隱隱透著擔憂。
似乎是看他太久沒有回家,所以打著手電筒出來找。
裴嘉玉連忙道:“爸,我沒事 您先回……”
話沒說完,手電筒的光照到了胖男人的臉上。
裴父頓了一秒,吃驚道:“楊建?”
裴嘉玉一愣:“……您認識他?”
裴父似乎也愣了愣,與胖男人對視一眼,道:“他……他就是茂楊公司的老板啊,我跟你提過的,他給了我們不少訂單,是你童叔叔的好朋友!”
裴嘉玉:“……”
他頗為懷疑地看了楊建一眼,把這些天來楊建跟蹤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裴父和楊建又對視了一眼。
兩人同時開口了。
裴父:“他……”
楊建:“我……”
兩人似乎都是想解釋,但是看到對方開口,又都趕緊閉上了嘴巴。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他們……似乎都生怕與對方的說辭不一致。
這回輪到裴嘉玉沉默了:“……”
最后是楊建結結巴巴地打破了沉默,解釋說自己以前當過兵,是童叔叔請他來保護裴嘉玉的,因為最近社會上不太平,附近幾個市有嫌疑人流竄,巴拉巴拉……
裴嘉玉聽著這蹩腳的說辭,不置可否,抬頭望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