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嵐這麼問他,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是在捉弄他呢。
……
太多太多復雜的感情混在一起,他也弄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愛還是恨了。
于是——
他扭頭跑了。
是的,沒錯。
他也不知道該用何種情緒來面對斯嵐了,所以他,很沒出息地,扭頭逃跑了。
斯嵐站在他身后,雙手插在褲兜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狼狽而逃,腳步都沒挪一下,只是稍微聳了下肩。
他一點都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裴嘉玉會回來找他的。
走投無路的人,會抓住每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作者有話說:
其實嵐嵐只是情難自禁罷了()
第80章 不然我就告訴任云亭,你跟我睡過
這幾年,裴嘉玉每周都會去看父親一次。
其實每次情況都差不多,父親始終昏睡著,面容瘦削蒼白,安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座慢慢腐朽的雕塑。
他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不會摸著裴嘉玉的腦袋,笑著罵他小兔崽子。
但裴嘉玉還是很堅持地每周都去看一次,拉著父親的手,偶爾閑聊家常,這周又打了些什麼工啊,湊了多少錢啊,網上關于他又有什麼離譜的謠言啊;偶爾也只是沉默地拉著手,不發一言,坐上一兩個小時就走。
從斯嵐家離開的第二天,裴嘉玉去醫院看了父親。
這次他沒有進去,而是隔著窗戶向里看。
小護士挺高興地告訴他:“裴先生,今天早上陳大夫說,你父親有蘇醒的跡象,生命體征明顯比之前活躍了一些。”
裴嘉玉因為這意外之喜而心臟猛跳:“真、真的?”
“嗯!”護士開心地點頭,道“對了,小周讓我提醒你,下個月的費用該交了哦……”
裴父在這家醫院躺了幾年,裴嘉玉來得勤快,費用交得及時,為了父親能得到更加妥帖的照顧,時常帶些新鮮的水果零食來,因此和小護士們關系不錯。
小護士們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情況,忍不住盯著他的面容看的時候,時常也會惋惜,這樣俊俏的一個年輕男人,怎麼就遇到這樣的災厄。
裴嘉玉聽到“費用”兩個字,臉色僵了僵,艱澀道:“……我會想辦法的。”
從醫院出來,裴嘉玉沿著街道走了一路。
這里是市里比較繁華的地段,沿街有不少商鋪,不少店門口張貼著招聘廣告,招的員工五花八門,服務員、洗碗工、洗車工、化妝品導購……
工作很多,但沒有一個是裴嘉玉想要的。
他只要想,其實很快就可以找到新工作。
但這些工作月工資最高的也就八千,還是在拿滿獎金提成的情況下。
他并不是眼高手低,看不起這些工作工資太低,而是父親的治療費,等不起他慢慢攢錢。
問完路尾最后一個工作招聘之后,裴嘉玉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和一瓶兩塊錢的礦泉水。
他在公園長椅上坐了很久,吃一口栗子,喝一口水,直到把整包栗子都吃完。
從前,裴嘉玉其實并不喜歡吃栗子。
嫌棄剝起來手疼,別人剝的他又嫌不干凈,太甜了不行,太干了也不行,挑剔得很。
這天下午的栗子其實也并不好吃,干巴巴的,也不怎麼甜,堵在喉嚨口,如同千斤重的大石頭。
但裴嘉玉還是全部吃完了。
吃完最后一口,鼻尖一酸,裴嘉玉使勁憋了憋,把眼淚憋回去了。
他坐在黃昏的暮色里,拿起手機,依次給親近的朋友、同學、長輩、親戚……所有能聯系到的人,都打了一圈電話。
他用從未有過的低微語氣,詢問他們,是否可以借給他一點錢。
……
從前,即便是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做過。
哪怕是沒日沒夜地工作、熬夜到昏天黑地,他都沒有什麼怨言。
他自幼的性子就是清高自傲的,寧可自己拼命,也不愿意向人低頭,不愿意求人幫忙。
如今,卻是世事半點不由人了。
……
到晚上的時候,裴嘉玉也只湊齊了所需費用的四分之一。
其實親朋好友們都已經傾囊相助,無奈裴父的治療費用太過高昂,實在不是一般家庭能夠承受得起。
裴嘉玉能支撐這幾年,已經堪稱奇跡。
他把借款數目和借款人一一在手機上記好,然后坐著公交車去了任氏總公司的大樓。
任氏總公司的大樓在市中心,被繁華商圈環繞,一個據說寸土寸金的地方。
裴嘉玉到達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大樓里仍然燈火通明,西裝革履的職工們神色匆匆,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
裴嘉玉走進一樓大廳,穿著職業套裝的前臺小姑娘問他找誰。
裴嘉玉戴了頂黑色鴨舌帽,遮掉了自己的上半張臉:“找斯嵐。”
前臺小姑娘十分有職業素養,看了他的鴨舌帽一眼,沒說什麼,例行公事道:“您的姓名、來意?”
裴嘉玉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告訴他,我姓裴,找他有急事。”
“好的稍等,您可以在那邊的沙發上坐一下,我給您倒杯水。”
裴嘉玉:“謝謝。
”
裴嘉玉坐在沙發上等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里,前臺小姑娘來給他續了兩次水,抱歉地告訴他,斯工現在很忙,可能要等很久,或者您現在有其他事的話,要不改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