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嘉玉想找斯嵐商量對策,但斯嵐只顧著一個勁悶頭走,不看他,也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裴嘉玉焦灼了一路,最終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休憩室門口。
管家在門口停下,以均勻的速度和力道在門上敲了三下。
聽到里面傳來懶洋洋的“請進”,管家打開門,做了個紳士無比的“請”的動作。
裴嘉玉向里望去。
他原本以為里面肯定是富麗堂皇,精致華貴,閃得人睜不開眼。
沒想到卻意外地……樸素。
與其說是休憩室,倒更像是一間書房,屋頂很高,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靠墻是一排排紅木書柜,書柜里排著許多厚重精裝書。
窗戶半開著,初秋涼爽的風微微吹進來,舒服極了。
除此之外就是一圈布質沙發,一張長方形茶幾,一盞暖黃色的落地臺燈。
任云亭坐在主沙發正中央,正低頭喝茶。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裴嘉玉,到這時候反而有些發怵了。
因為摸不清任云亭的意思,也知道是自己闖禍在先,如今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不由地生出了一絲膽怯。
“打算站在門口和我聊天?”任云亭仍舊沒抬頭,啜了一口,道,“都進來吧。”
裴嘉玉猶豫片刻,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等他們坐了下來,任云亭喊男傭上了些茶水點心,見裴嘉玉不動,招呼道:“怎麼不吃?”
裴嘉玉清了清嗓子:“我想了一下,還是要解釋一下,剛才在樓下……”
“你怎麼知道,我是為此來感謝你的,”任云亭笑道,“文叔告訴我有人敢懟董繼成的時候我還不信,心想這樣的場合,怎麼會有人惹他,后來才知道,原來是你。
”
裴嘉玉不明所以。
任云亭竟也不避諱,懶懶地告訴他:“董繼成是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仗著與我家有些淺淡的血緣關系,在外頭打著任家的旗號招搖撞騙,四處借錢,我早想著什麼時候尋個機會收拾他了。”
裴嘉玉:“啊……”
“今日之事,雖然莽撞,但這樣也好,”任云亭哼了一聲,“殺殺他的銳氣,省得一天到晚上鬧得雞犬不寧。”
裴嘉玉仍然不是很明白,訕訕地笑。
他雖然“追”了任云亭挺久了,也彼此認識,但交談的次數其實并不多,也并不很熟。
任云亭抬了下眼睛。
一個男傭立刻送上來一個小小的盒子,大概只有戒指盒的大小,里頭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
“是鳶尾花胸針,”任云亭把黑盒子推到斯嵐面前,笑瞇瞇道,“你這位朋友今天晚上也受委屈了,一點小禮物,給你們壓壓驚,不成敬意。”
淺紫色的鳶尾花胸針,也就是今晚貴賓們胸前戴的。
胸針不值錢,但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斯嵐看了胸針一眼,表情淡淡的,似乎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任云亭:“對了,你這位朋友,名字是?”
裴嘉玉:“他叫斯嵐。”
任云亭饒有興趣地道:“這位斯嵐小兄弟,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斯嵐抬頭看了任云亭一眼。
不知是不是看錯了,裴嘉玉好像隱約看見斯嵐翻了個白眼。
……不會吧,一定是錯覺。
裴嘉玉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再睜開眼睛時,斯嵐已經低著眉眼,收下了胸針盒,小聲道:“多謝任少。”
任云亭笑得很開心:“不謝不謝,你們快喝茶吧。”
——
裴嘉玉又喝了幾分鐘茶水,如坐針氈。
此時的情形其實非常古怪。
他在斯嵐面前一直營造的形象,是“狂熱的任云亭追求者”,天天念叨著給任云亭送什麼禮物,怎麼怎麼制造偶遇,結果現在真的和任云亭共處一室了,卻呆坐在沙發上,拘謹地喝著茶水,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
不能這樣。
斯嵐已經有意無意看了他好幾眼了,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異樣。
再這樣下去,他先前的努力就要前功盡棄了。
想及此,裴嘉玉咬了咬牙,擠出笑容,開始和任云亭攀談起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任云亭表現得異常隨和。
兩人的年紀差不多,成長環境也大體類似,能聊的東西其實很多。
游戲,豪車,名貴美食,國外的生活經歷。
你一言我一語,竟漸漸投機起來。
聊著聊著餓了,任云亭讓傭人送了幾碟剛出爐的糕點上來,分量不多,卻個個精致小巧,香濃酥脆,入口即化。
據任云亭說,是生日專門請的某位京城名廚,只有少量供應,一般客人還吃不到。并且廚師還很有個性,糕點只做一輪,每種只有三塊,再要就沒有了。
裴嘉玉從進門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剛才又和人吵了一架,早就餓了。
他顧不上什麼用餐禮儀,囫圇塞了幾塊糕點進嘴里,味道沒怎麼嘗出來,只覺得還挺抗餓。
任云亭倒也不責怪他“焚琴煮鶴”,笑瞇瞇道:“好吃嗎。”
裴嘉玉傻笑:“嗯,酥皮挺脆的,就是容易掉渣。”
“哎呀,”任云亭垂眼看了一下碟子,忽然道,“那個銀錠餅,我還一塊都沒嘗呢,你怎麼都吃啦。”
房間里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裴嘉玉唇邊還有沒擦干凈的糕點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