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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次綁架案的前因后果,裴嘉玉其實有一肚子話想問,但是怕勾起爹媽的傷心,一直在考慮要怎麼開口。
最后還是裴母主動開口的。
某天午后,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吃水果閑聊,裴母小心翼翼地問他,那幾天里,季深有沒有和他說過什麼。
裴嘉玉確實也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于是老老實實說了,關于季深說的父親被誣陷入獄的事。
裴父裴母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裴嘉玉:“其實之前有一次,我偶遇季深被追債的人打傷,那次就想告訴你們來著,但是你們當時出國了,我就想著以后再問唄,沒想到……”
裴母抱著他,無聲地哭了。
許多情緒,會在事情結束許久之后,才突然一次性爆發出來。
是恐懼,是后怕,也是懊惱悔恨。
由于裴母哭得太兇,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最終還是裴父解釋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裴父說,當初創業,確實是自己和季父兩人一起的。
創業過程中,他發現季父雖然為人老實踏實,但是思維死板守舊,畏畏縮縮,不善交際,所以絕大部分事情其實都是他攬過來干了。
公司步入正軌之后,方方面面都是裴父一把抓,在員工中的威望越來越高,季父成了邊緣人物。
雖然季父能力不足,但裴父還念著舊情,給了他不錯的職位和薪水待遇,也一直都很尊重他。
萬萬沒想到,季父竟然鬼迷心竅,開始悄悄轉移公司的資產。
裴父暗地里讓人警告過他幾次,但季父并沒有收斂,反而越來越大膽。
裴父無奈,只能搜集證據,私下讓人向警方舉報了他。
他仍舊念著些舊情,不想鬧大,覺得如果季父愿意悔改,他可以再給他機會。
所以當幾年后季父出獄,季家回到啟陽市,季家人也表現得痛改前非時,裴父裴母仍然表現出了最大的尊重,像從前一樣請他們到家里吃飯。私下里,也會詢問他們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季家人表面上表現得十分客氣,婉拒了他們的幫助,說想靠自己的能力翻身。
裴父裴母以為他們是羞愧,萬萬沒想到并非如此,而是深遠恨意之下的伺機報復。
……
裴父解釋完之后,嘆了口氣,對裴嘉玉道:“抱歉,爸爸媽媽總覺得你還小,所以不想把成年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告訴你。”
裴嘉玉也挺郁悶的。
要是能選,他肯定也希望能提早知道這些事,這樣很多后續的事情都可以避免了。
但是父母已經這樣愧疚,他知道他們也有自己的考慮,也有很多顧慮,這樣做也是情理之中。
裴嘉玉只能學著大人的模樣,咳了咳,長嘆一聲:
“人心險惡啊!”
——
一個月后,裴嘉玉的身體好轉了大半,
裴父裴母恢復了從前的忙碌工作,但仍然會隔三差五來看看他,給病房里加強保衛,一旦有人想靠近,起碼要通過幾十個保鏢的考驗。
斯嵐也終于出現了。
之前爸媽在照顧的時候,不知是因為不想打擾他們天倫之樂、還是忙于學校的學業,斯嵐并不常來。
不過,前期還在病床上昏睡的時候,有幾次深夜,裴嘉玉隱約聽到了斯嵐的聲音。
似乎是斯嵐在和裴父裴母交談,聲音低沉,聽不清在說什麼。
從語氣來看,竟似乎有些熟絡,好像從前就認識。
裴嘉玉心下疑惑,但問及父母時,父母卻表現得一臉茫然,說只是從前偶爾聽他說起過這位同學,但是并沒有見過面,也沒有交談過。
裴嘉玉也搞不清那到底是記憶還是自己的錯覺了。
大概確實是錯覺吧,斯嵐怎麼可能和他爸媽認識呢,他和斯嵐也才認識了不到一年呢。
斯嵐來病房看他的那天,是在放學后的一個黃昏。
裴嘉玉正無聊地看著電視上的足球轉播,忽然聽到門開的聲音。
斯嵐背著書包,迎著光走進來。
黃昏的淡金色陽光灑在他身上,隨著瘦高的身形緩緩移動,整個人都顯得異常清俊和柔和。
裴嘉玉看著他直直看過來的、漆黑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動。
“你……”
他本想氣鼓鼓地質問他,為什麼這麼久了才過來探望自己。
明明那天是他先闖進來救他的,結果把人救了又開始玩消失,微信也不發視頻也不打,好像根本沒參與救人行動似的。
“你”字剛出口,斯嵐已經走到了他床邊,垂下眼睛,伸出了手。
裴嘉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手。
他不知道他想干嘛,不過也沒動。
片刻后,斯嵐的手心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很慢,很輕,很珍惜地撫摸了一下,像捧著什麼易碎的稀世珍寶。
裴嘉玉沒被人這麼摸過臉,臉紅了:“你干嘛……”
說話間,嘴唇不經意地碰到了斯嵐的手指。
綿軟的,滾燙的觸感。
斯嵐的指尖很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裴嘉玉的心莫名一顫,也不說話了。
幾分鐘后,他聽到耳邊傳來低沉的,帶著濃重的鼻息的聲音。
兩人許久沒見,他以為斯嵐會說“你沒事就好”“看到你恢復得這麼好,我就放心了”“我是來幫你補課的”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