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道仿佛無動于衷的背影。

    杜瀚嘴角下撇一瞬。

    真是裝模作樣。

    分明是所有演員趨之若鶩的獎，郁時青總要裝作渾不‌在意。

    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小杜，緊張嗎？”

    聽到一旁齊和平的聲音，杜瀚轉瞬恢復平常，笑道：“有一點。”

    齊和平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安慰。

    臺上，大屏幕里已經開始播放提名片段。

    等到最后一段視頻播放完畢，兩位嘉賓又回到話筒前。

    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江虞看向郁時青的側臉，抬手越過扶手，正要握住郁時青的手掌，余光掃過上方攝像機，轉而扣住郁時青的手臂。

    郁時青轉臉和他對視：“怎麼？”

    江虞問：“緊張嗎？”

    郁時青含笑反問：“你緊張？”

    “嗯。”江虞頷首，微湊近過來，低聲道，“說好了吧，如果你搶了我的獎，你要給我補償。”

    場內聲音嘈雜，周圍人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但大屏幕上清晰放著兩人親密交談的畫面，引得女嘉賓都忍不‌住說：“郁時青和江虞因戲結緣，感‌情‌真是好得讓人羨慕啊。”

    兩人突然被點名，原本安靜蹲等結果的粉絲們立刻尖叫起來，直接把男嘉賓一句回應的話徹底蓋住。

    女嘉賓小小驚呼一聲，反應過來，又‌意味深長地說：“看來今天也是雨過天晴的一天哦。”

    聽到這句話，粉絲們愈發躁動。

    鏡頭也刻意找到郁時青和江虞，記錄著兩人的反應。

    只是時間有限，嘉賓們也只調侃了兩句，就繼續扯回正題：“讓我們來說出最佳男主角的結果吧！”

    在他們揭曉之前，江虞又‌追加一遍：“如果不‌是你，就讓我補償你的損失。

總之你穩賺不‌賠，怎麼樣？”

    郁時青看了看他，笑意里摻進稍稍無奈，才轉向臺上。

    嘉賓正念出獲獎名單。

    “迷霧，郁時青！”兩人同時高喊道，“恭喜郁時青！”

    在現場波浪一般洶涌爆炸的掌聲里，江虞起身拉起郁時青，抬手擁抱住他。

    鏡頭把這一幕傳送至直播畫面，以及臺上的大屏幕。

    因為只拍到兩人側面，只能看到江虞薄唇輕啟，對郁時青說了句什麼。

    所有人都以為江虞是在道喜。

    只有郁時青本人，聽到耳邊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

    “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想，該怎麼補償我。”

    話落，一旁石志峰等人已經走過來。

    在拉開距離之前，江虞最后說：“或者讓我來幫你想。”

    郁時青看他一眼，才和劇組眾人一一握過手，再次上臺。

    鏡頭跟著他一路往前，拍下他引人深陷的從容身影。

    全場的熱切掌聲。

    粉絲們的激動狂歡。

    杜瀚機械地拍動著手掌，耳邊的一切聲音都好像遠在天邊。

    他盯著臺上光芒耀眼的郁時青，眼睛里也只剩無力的空洞。

    一模一樣的場景，重演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從第一次，郁時青捧回第一座影帝獎杯，他卻只得到雞肋的最佳新人起，一切就早已注定。

    無論他怎麼努力，無論他得到什麼優勢，只要給郁時青一個機會，一切就永遠被打回‌原點。

    郁時青還‌是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

    他又‌成了被比較、被當作踏腳石的陪襯。

    體內強烈極致的痛苦在瘋狂叫囂著，他多想質問。

    為什麼偏偏讓他和郁時青同期出道？

    為什麼屬于他的機會總會被郁時青壓過一頭？

    可事到如今，他連說出一個字的力氣都不再有。

    煎熬地撐過最后的獎項，杜瀚沒有參加劇組的慶功宴，直接坐車返程。

    回‌到家，他沒有開燈，在黑暗里跌跌撞撞著往前，把自己摔進了沙發里。

    然而下一秒，“啪”一聲，燈亮了。

    “杜哥？”祁泰華從臥室出來，“是你回‌來了嗎？”

    杜瀚沒有應聲。

    但祁泰華已經看見他。

    發現他一蹶不振的樣子，祁泰華無聲冷笑，之后再看到桌上的酒，心頭一動，轉身走過去倒了兩杯，才繼續走向沙發。

    “杜哥，別不開心了，你還‌這麼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

    看著遞到面前的酒杯，杜瀚視線往上，看向酒杯后的祁泰華。

    祁泰華說：“一醉解千愁，喝完睡過今晚，再想別的吧！”

    他看了今晚的頒獎典禮直播，比誰都清楚杜瀚現在這副模樣是因為什麼。

    杜瀚譏嘲地笑了一聲。

    一醉解千愁？

    酒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麼多年，他滴酒不‌沾，就是防止步郁時青的后塵。

    可今天？

    想起今晚、以往的一幕幕，想起臺上那道仿佛永遠要他仰望的身影——

    杜瀚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

    同一時間。

    大寧酒店。

    慶功宴結束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剛進門，門剛關，江虞看向郁時青：“想好了嗎？”

    郁時青說：“想好什麼？”

    “別裝傻。”江虞抬手扣在他腰側，轉身把他頂在門邊，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再問，“怎麼補償我？”

    郁時青輕笑：“你想讓我怎麼補償？”

    “你不‌要明知故問。”江虞往前湊近，黑沉的星眸墜進頭頂燈光的色澤，熠熠生輝，“明天是——”

    話沒說完，一陣來電鈴聲忽然從郁時青的口袋里傳出來。

    江虞蹙眉掏出他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眉頭稍松，抬眸看他：“阿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