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婚禮算不得多隆重,卻也辦的風風光光。借顧淮笙跟顧淮準以及烎王府的光,來的不止有商賈,朝中官員也來了不少。
顧淮笙已經許久沒痛快喝頓酒了,蹭著喜氣兒,在酒宴上偷偷摸摸放開了喝,趙越一個沒看住,人就喝醉了。
“二哥他沒事吧?”顧淮陽敬酒過來看到,擔憂道。
“沒事。”趙越直接過去把人背起來,半點不忌諱賓客目光:“我先帶他回去。”
“二哥那院子,下人一直有打理,回去太遠,不如送他去那邊休息吧,左右都是自己家里,都方便。”顧淮陽提議道。
喬仁義也在一邊附和:“淮陽說的是,還是就近休息吧,馬車這一顛簸更不舒服。”
顧淮準跟奴兒也是這個意思,但趙越想想還是拒絕了:“不了,明兒個大朝會,烎王府離的近些,淮笙他能多睡上一會兒。”
如此,大家便沒有再勸。
趙越背著顧淮笙走出顧府,看了眼道旁停放的馬車,皺眉停下了腳步。
“顧大人這是醉了?”云墨跳下車轅,走過去看了一眼顧淮笙,問道。
“嗯。”趙越點頭:“他胃不好,這一路顛簸吐了更難受,我背他走回去。”
“這……”
“你隨馬車回去吧,不必跟著。”趙越說罷,背著顧淮笙轉身就走。
云墨卻并沒有聽趙越的,去給車夫知會了一聲,便不遠不近地跟上了兩人。
“淮笙。”趙越偏頭往左肩上看了一眼,沒看到顧淮笙,便輕輕地叫了一聲。
“嗯……”
“別睡,當心著涼。”趙越往上顛了顛。
“都什麼季節了,怎麼可能著涼?不會……”顧淮笙閉著眼睛哼哼傻樂:“真好。”
趙越:“什麼?”
顧淮笙搖了搖頭,卻是說起了別的:“再干幾年,等小皇帝再大些,咱倆就致士歸田好不好?”
“好。”趙越想了想:“小皇帝也不小了,這段時間我多留意一些,給他好好物色個皇后,再納幾宮妃子,過兩年再生幾個皇子公主,那就是真正的大人啦,咱們就差不多該功成身退了,到時候,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我想……”顧淮笙嘟噥著想了好半天,才接下文:“我想我爹了,你說他現在人在何處,過的可安好?”
趙越沉默沒有應聲,主要這話他也沒法接。
“想到我爹,我這心里就難受。”顧淮笙嘆氣:“我們三兄弟,都各有歸宿各有圓滿,成雙成對,和和美美,卻唯獨苦了他老人家,半生漂泊,苦守羈絆,到頭來,依舊是孤家寡人一個。”
“你想找他麼?”趙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
顧淮笙卻蹭著他肩膀搖了搖頭:“他不愿的。”
父不愿,即便心中掛念輾轉,兒亦不打擾。
而此時此刻,某一座佛塔山頭,顧釗拎了兩壇米酒走出草屋,踩著雨后泥濘,去了望鐘崖那邊。
山崖頂上,是一片被人工開墾的菜地,綠油油的一片,甚是翠綠養眼。而顧釗要去的,正是菜地高坡那一處墳包,那里埋著趙九的骨灰。
墳包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長滿雜草的孤墳包子,沒有立碑,甚至連塊木牌都沒有。但就是這麼一個土包,卻是顧釗最長情的牽掛,幾乎每天都會帶著酒過來坐一會兒,喝醉了,便靠著墳頭聽著對面的佛塔鐘聲小睡一覺。
鐘聲停他便醒,然后照例手抄經文,為長眠此地的趙九祈福——惟愿來世,遠是非,少病痛,長樂安康;愛不離,無怨憎,齊眉白首。
“小九,奈何橋上你先走,不必回頭等我。
”顧釗灌了一大口酒,背靠墳頭,望著對面佛塔出神:“我聽你的好好活,晚些去尋你即可,不過也快了,你看,我這頭發都白啦,身子骨倒是硬朗,可也有頭暈眼花的時候,怕是也沒多少日頭,我前些日我去山下村子找了王二狗,給了他些銀子,托他偶爾上山來看看,要是哪天我死了,就勞煩他一把火燒了,把骨灰給你放一塊兒,一個土包子埋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倆,勉勉強強,也算是長相廝守啦……”
顧釗絮絮叨叨說的許多,累的便繼續閉眼小睡,然而這一閉眼,就再也沒醒來。
同年冬,帝大婚。
次年,天降麟兒,龍顏大悅,冊立太子。
少帝養成,盛世長安,趙越終于如愿功成身退,于深秋卸任,帶顧淮笙致士歸隱。攜家眷數眾,游歷山水,后定居顧淮笙故鄉,自此世間紛擾,再與二人無關。
湖邊小筑,顧淮笙負手眺望對岸閑翁垂釣,忽然轉頭問趙越:“這民間平凡,無外乎柴米油鹽,看似繁忙卻諸多無趣,王爺與我奔赴這魚米之鄉,可曾有過后悔?”
“無悔。”趙越轉頭看向顧淮笙:“淮笙可還記得,當日刑場,我曾許諾的一句話?”
“記得。”顧淮笙垂眸而笑,再抬眼,眸底耀耀生輝:“你說,來生換你來護我,做個閑人,一世安好。”
趙越望著湖面,良久方道:“我做到了。”
聞言,顧淮笙眸光微動:“嗯。”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