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雖無名分,卻有夫妻之實,我原本想給你個痛快的,可他不愿意。”麻朵撩了撩垂落的發絲,笑容清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樂:“他要你茍活,我便只能讓你活著,你也別怨我,若非……我也是不愿的。”
意識到麻朵話里有話,趙邑眼睛一瞇,警惕道:“你要干什麼?”
奈何卻只有氣音,只能從唇動隱約能看出來他在說什麼。
麻朵看出來了,卻沒有回應的心思,自衣袖里掏出一粒紅色藥丸,掐開趙邑的腮幫,就給強行喂了進去,趙邑想吐,卻被下巴一抬,直接吞咽了下去。
“毒婦!”趙邑一張蠟黃的臉頓時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來:“毒婦!”
麻朵笑了笑,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
她一走,福安就撲到趙邑床前,哭喊起來:“皇上,皇上您快吐出來……”
趙邑自然沒能吐出來,但他并沒有暴斃猝死,反而比起之前精神了許多,清醒多過昏睡,然而卻只有他自己知道,萬蟻噬心,是怎樣一種生不如死的體驗。
“外頭,什麼光景了?”唯一好點的,就是趙邑能說出話來了。
福安聞言躬身:“回皇上,外頭,一切如常,還是那樣……”
趙邑抬手打斷他:“外頭,出太陽了麼?”
“是的。”福安怔了怔回道:“今兒難得太陽暖和,皇上可要出去曬曬?”
趙邑于是便坐了起來,讓福安扶著走了出去,在躺椅臥著,他望著天瞇眼幽嘆:“也就這一隅的天如常,外頭的天,早就變了。”
福安垂著頭沒有作聲。
“你走吧。”趙邑忽然道。
福安猛地抬頭:“皇上……”
“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趙邑勾了勾嘴角:“刀劍無眼啊!”
福安搖了搖頭,站著沒動。
趙邑精力有限,也就懶得再說,只是閉眼幽喃:“原以為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輸給了趙越,好一個烎王,好一個碌碌無為顧淮笙呵呵呵……好啊……好……”
……
新帝昏聵,逼宮殺兄,篡改遺詔,惡行昭昭,罪驚上天,致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民不聊生,撥亂反正,眾望所歸。
這一切,都按照顧淮笙的步調有條不紊的進展著。
而作為前朝太子遺孤,皇室正統,更有戰功赫赫兵權在握,趙越揭竿起義可謂是民心所向順理成章。
比起太子梁王,趙越這邊有百姓擁戴,有百官擁躉,有查良鏞等人里應外合,更是不動一兵一卒,便親率幾千人浩浩蕩蕩,直入皇城。整個禁衛軍和虎翼軍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這一行,就跟撿漏一樣,輕輕松松就占領了皇宮大內各個京畿要塞。
最后趙越顧淮笙僅僅帶了不過二十人,就直接去了趙邑寢殿。
“來啦?”看到兩人,趙邑臉上不見半點驚訝或憤怒,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好一個閑懶不羈顧大人吶,只是,你這般,當真值得麼?”
趙越原本沒什麼表情的站在一邊,一聽這話,腳步一錯,就把顧淮笙擋在了身后。
趙邑見狀便笑了,笑的肩膀直抖,半晌咳嗽一陣歪頭依舊看向被趙越擋在身后的顧淮笙,目光悲憫又可惜。
“顧大人且記住一句話。”趙邑幽幽輕慢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你枉有諸葛之智,縱情色義氣,終有一日,你會后悔的。”
“就不牢三皇子費心了。”顧淮笙低眸一笑:“此去宗人府路途遙遠,三皇子身體欠安,走得慢些,等到地方,怕是天都黑了,還是早些動身吧。
”
聽到三皇子這個稱呼,趙邑恍了恍神,旋即就笑了:“也罷。”伸手給福安,道:“方才讓你走不走,那便再攙我一程,到了地方,再走吧,左右這宮里,不差你一個太監。”想了想轉頭看向趙越:“烎王應該,不至于為難一個小太監吧?”
趙越正要開口,就被顧淮笙捏胳膊給阻止了。
趙邑挑眉,轉看顧淮笙。
顧淮笙卻沒看趙邑,只看著趙越道:“王爺……”
無需說明,趙越就懂了顧淮笙的意思,點頭算是允了趙邑的要求。
趙邑瞥過兩人,便示意福安扶自己起來,跟著趙越的人,一步一艱地朝著宗人府而去。
塵埃落定,眾人都以為趙越順勢稱帝,然而他卻沒有,只接過朝中一應事物,代理朝政,撥款賑災,一條條民生政令接連下達,卻絕口不提登基一事。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便有人找到了顧淮笙這里打探情況,但顧淮笙這個狐貍,無論別人問什麼都是三緘其口,四兩撥千斤的便給忽悠打發了,那些想要從他這里下手摸探虛實的,愣是一點邊角都沒摸著,就灰溜溜鎩羽而歸。
“你遲遲不提登基,朝著大臣操心都操到我這邊來了。”夜里,顧淮笙陪著趙越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隨口提了這麼一句。
趙越朱筆微頓,抬頭朝他看過去:“若是煩了,不見便是。”頓了頓又道:“都讓你留在宮里又不肯,兩頭奔波也不嫌累的慌。”
“這有什麼累的。”顧淮笙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繼續研墨:“眼下局勢看似塵埃落地,但你我都知道,這一切不過表象,六瓣蓮背后主人一天不現身,便終究是個不定隱患,不可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