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而言,他旁邊的謝然倒是淡定許多,握著扶手的手指雖泛了白,但臉上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恐懼。
坐在第一排的是一對同性情侶,上來時林舒遇特地打量了他們一眼。
排隊那會其中一個就挽著對方的手,太陽曬在他們身上罩下了陰影,相似的外套上還寫著含義曖昧的英文字母。其中一個很白,也有些瘦,黏糊糊地貼在另一個人的身旁。
可以說是非常羨慕了。
車身驟然落下,失重感傳到全身。那對情侶牽起了對方的手,高高舉過頭頂,手指上的對戒在日光下反著光。
“放我下去!”寧柏川的高音響徹半空,隱隱地還帶著一點回音。
林舒遇的左手也動了動,還沒挪開多少,就被謝延牽了個正著。他的手指從腕上滑過,穿過掌心,扣進指縫里。他們都被對方的指節硌得發疼,但指腹卻牢牢地貼著對方的手背,沒有半點松懈的意思。
風掠過耳畔,世間色彩從眼前飛速閃過,如夢似幻。
心理學上有一種吊橋效應,林舒遇曾經以為自己體會過一次,可現在想想,說不定那個時候的心動是真的,并不是驚險情境下因心跳加快而產生的錯覺。
春天的所有的情話都藏在了風里,嗚嗚咽咽地湊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順著相牽的手,林舒遇感受到了謝延的心跳,那樣鮮活,那樣無措。
他們從高空一躍到了海底。
“不如以后去跳個傘吧。”林舒遇說道。
茫茫天幕下,你能依靠的只有我,而我也只能依賴你。想想還挺浪漫的。
誰想謝延冷聲拒絕:“我不要。”
四人從過山車下來后都有些腿軟,寧柏川更是白著嘴唇說不出話,林舒遇一問起接下來的打算,他就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體會下一個游樂項目。
謝延認為他純屬是自作孽,拉著林舒遇就往休息區走,后者順便還拖上了謝然。于是寧柏川可憐又無助地撐著腿站了起來,像個霜打的黃瓜似的,步履飄忽地跟在他們身后。
四人在歡樂谷的餐廳里隨便地解決了一個午餐,到看臺的時候前排的位置幾乎都被占得滿滿當當。寧柏川和謝延一合計,決定帶著今天的主人公湊到前面一點的位置去,至于剩下的兩位,還是讓他們去過二人世界吧。
音響中爆發出一聲刺耳的雜音,隨后抱著吉他的主唱走上舞臺,俯身摸著麥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現場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闖進耳朵時林舒遇覺得自己離耳聾也不遠了。
“人還挺多。”林舒遇感嘆道。
謝延往后一退,倚靠上邊緣的欄桿:“我的演唱會人也多。”
林舒遇掃了他一眼,調侃道:“不是吧弟弟,我從前可沒看出你的攀比心這麼重。”
謝延:“我的意思是,半個月后演唱會,你可以來。”
林舒遇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時候定的?”
“年前。”謝延解釋著,抬眼望向人群之中的寧柏川,“周年慶。”
林舒遇覺得自己應該用小號關注一下謝延的超話,不然連自家男朋友的行程都不清楚。
“那我空出時間,你給我留個座。”林舒遇說。
謝延點了點頭。
吊镲的聲音在舞臺上響起,一聲接著一聲,伴隨著伴奏的曲調,井然有序。緊接著吉他聲切近,主場渾厚的聲音透過麥傳遍全場,臺下的觀眾也緊跟著唱出了聲。
搖滾樂隊的現場一直是熱烈的,富有張力的,即使這首歌前調平淡,也輕而易舉地帶起了現場觀眾的情緒。
“這首就是《風走了》,流浪者的成名作。”謝延跟林舒遇介紹道。
RC團隊四人其實都是搖滾樂的忠實愛好者,曾經還有一次以“樂隊”為主題的巡回演唱會。謝延聽得歌很雜,最喜歡的還是流浪者早期的作品,寧柏川和他的喜好相似,不過他似乎更喜歡他們中期的風格。
《風走了》的歌詞很簡單,總共也就那麼幾句,大部分之間都是在循環同一句話,但是卻不會給人單調的感覺,因為每一句傳達出的情緒都有所不同,像是一個從悲傷到憤怒最后絕望頹廢的過程。就連林舒遇這種對音樂不算敏感的人,也能輕易地被代入這種意境里。
像是色調灰白的海邊,天是陰沉沉的顏色,連海面都是渾濁的,淺色的沙灘上漫上了海水,沙礫都隨著流走。遠處的漁村碧瓦白墻,檐下一片斑駁,海風嗚嗚地刮過,吹皺了整片大地。
林舒遇偏過頭,映入眼中的是謝延線條分明的側臉,呼吸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謝延的眼角暈開了淺淺的紋路,似乎是在笑的,眉眼的輪廓都深邃了幾分。他注視著臺上的樂隊,卷翹的睫毛在陽光下顫動著,抖落的碎光都跌落進眼中,而他眼底的光都像是在隨著曲調跳躍,整個人都有了溫度。
他不是沒見過謝延認真的時候,但從來沒有一次能像現在這樣讓他如此心動,這些情緒比溫平蘭看到站在城墻上的裴闕時還要熱烈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