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平蘭突然有些想家。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少年時,溫清晏經常和他一起坐在柵欄上,咬著草芯,望向遠方綿延的野山。
“十年前北蠻來犯,吞并大曜邊境數城,鐵蹄所過之處,盡是血肉白骨。”溫清晏緩緩說道,“我撿到你的時候,你正藏在草堆下發熱不醒,不遠處躺著你母親的尸身。北蠻軍若是再近幾步,你就等不到我了。”
溫平蘭低頭看著地上的雜草,握緊了手中的刀。
“過了這里,就到了潼寧,那的守將狡詐詭譎,倒不像是北蠻人,不好打。”溫清晏說道,“再往后就是壺和,到了那,就離他們的都城不遠了。”
“你也打不過嗎?”
溫清晏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不滿,他瞪了溫平蘭一眼,說道:“他當年可是我的手下敗將。”
溫平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溫清晏跳下了柵欄,在溫平蘭肩上輕輕捶了一下:“讓我看看你最近練得如何了。”
溫平蘭踩在地上,長刀在空中畫過一條弧線,破開了周遭的風,銀色的刀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火星墜在刀尖,像蝴蝶似的。
這只蝴蝶穿越了數十年的時光,再次停留在他的刀刃上。
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擊鼓聲,溫平蘭回望城中,嘴角扯出了一個淺笑。
“等我凱旋,便帶著兄弟們回到故鄉,然后娶我的裴大人過門。”他身后的披風被風卷起,獵獵得如同一只雄鷹。
裴闕也換上了銀甲,但還是沒能掩蓋身上那股文人的書卷氣,他靜靜地看著溫平蘭,柔聲說道:“裴闕在此恭候溫將軍。”
·
長刀掃過溫平蘭的眼,刀鋒在他的眉骨處劃開一道血痕,他反手砍向對方的右手,卻被轉回的刀迅速擋下。
他聞到了血的味道,地上的雪都被浸得通紅。刀鋒相交,嘶喊聲沖向天際。
“我見過你的父親,他沒能從我手下奪下一座城。”
溫平蘭沒有回應他的挑釁,而是握緊了刀柄,翻手再次砍向他的肩。
溫熱的液體從臉上淌下,溫平蘭分不清是汗還是血。他已經感受不到痛了,身體在冷風中僵硬,全身上下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只有手中的長刀。
長刀相撞錚錚作響,溫平蘭愈戰愈勇,揮刀的時間愈來愈短。
一念之差,刀尖沒入烏爾蘭的胸口,冷鐵摔在雪地里,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我的父親,正在大曜等著你的死訊。”溫平蘭喘息著,腳下踉蹌了了一下,緩緩抽出了自己的刀,“我很久沒見到他老人家了,就當是不孝兒子給他的見面禮罷。”
南雁越過北山,朔風吹動旌旗,溫平蘭向城樓上投去一眼,他的裴大人身量修長,風撩起額前的碎發,露出了那雙含笑的動人心魂的臉,宛若神靈。
他扯出了一個笑來,再次提刀一揮,斬下了烏爾蘭的頭顱——
太久了。
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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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場戲拍攝結束,林舒遇匆匆拍了殺青照,便抱著鮮花上了去機場的車。
他給陳辰的借口是檔期沖突,只有謝延知道他有意避著自己。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林舒遇按時到了片場,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兩個黑眼圈明晃晃地掛著,皮膚狀態也很差,化妝師不知哀嚎了多久,就差沒給林舒遇列一張護膚品清單。
陳辰也注意到了他的狀態,本來想給他批個假,被林舒遇拒絕了。
他雖然心情不好,但在拍攝的時候卻沒有表現出半分,甚至有好幾次都是一條就過。
謝延趁著休息找過他幾次,但都被林舒遇打太極糊了過去,他并不想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假裝出一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的模樣。
可到底還是不同的。
沒有人在知道自己做了那麼久的替身后還能以正常的心態面對那個“原主”。
理智上林舒遇知道自己不應該遷怒謝延,但從情感上他怎麼也過不去。
他的這些年就像是一個笑話似的。
他更害怕的是謝延眼中的自己也是一個笑話。
他們的交流越來越少,像是大學班級里不甚熟悉的同學,每次見面只有寥寥幾句招呼,就算走在一起,也只能放任尷尬的氣氛瘋狂蔓延。
謝延時常會登上那個游戲號,等著林舒遇上線陪著他發泄一下,或許還可以慢慢地和他解釋清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不好,始終都沒有像上次那樣成功逮到人。本來又想等著今晚殺青后找林舒遇說清楚,可大概是對方早有察覺,直接就跑了。
他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只剩下了上門抓人的這一條路。
林舒遇坐著最近的一班航班回了A市,回家后連東西都沒收拾,進浴室沖了個澡,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被子還沒捂熱,他就聽到了敲門聲。
于是他只好關著腳去給對方開門。
站在門外的市一個漂亮的男性青年,臉上眼影口紅一應齊全,身上噴著女香,饒是在大冬天,上衣還松松垮垮的,隱隱能看到胸前的皮膚。